到了店里,刘掌柜看见他,连忙迎上来。在西京时,他其实是管家,只是后来进京,不适合跟着回关家,去了也没有他的位置,眉畔索性便安排他在外头管理店铺。一并连她带回京的那些值钱的东西,除了贴身带着几样重要的,都交给他保管。
刘管家也的确兢兢业业,否则眉畔要他找人,也不会两个多月就有了消息。
进了内室,刘管家给眉畔上了茶,才道,“姑娘上回让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有了消息了。只是我的人怕请不回来,所以并未惊动对方。还要请姑娘示下。”
“请不回来却是为何?”眉畔有些好奇,连试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请不回来?
刘管家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姑娘还记得老爷从前交好的那位友人吗?就是住在西京城外小山村里的那位。”
“自然记得的。”眉畔面上也露出几分怀念,“我记得爹休沐时,便会去拜会他。多次称赞其有不世之才,可惜性情高傲,容易得罪人,却是不适合为官。当初爹好有几件案子,还是拜托了他,才查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过来,睁大了眼睛问,“你是说,他便是那位曲神医?”
这才猜测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但眉畔也没有不信的道理。毕竟刘掌柜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只是这样一来,到可以说是缘分不浅了。
刘管家点头,“就是他。他的性子姑娘也知道,怎肯进京?我怕误了姑娘的事,便也不敢去请。”曲先生虽然是关勉文的好友,但却一次都没有登门拜访过,不慕权贵由此可见一斑。要是想进京,早就来了。既然没来,显然就是不愿意。
眉畔叹道,“难怪。福王府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人,想来是他不愿让人找到。”别人或许躲不过这泼天的权势,但若是那位曲先生,便也不足为怪了。
她进而想到,上辈子元子青也曾去过西京,莫非就是得到消息去找人的?可惜想来还是没有找到,才会英年早逝。
她低头想了想,道,“你们不惊动人是对的。此事我已知道了,刘叔先让你的人回来吧。”
曲神医不愿意回来,那自然只有元子青过去了。不过现在这个情形,眉畔连元子青的面都见不到,也无法做出安排,索性就先当做不知道。
她却不知,此刻行云已经匆匆离开甘阳侯府,赶往福王府门前求见元子青了。
元子青听见青云的回报,眉头微微一凝,“就说我不在,让她回去吧。”
“……是。”青云欲言又止,似是想要劝说几句,最后还是没说,转头出去了。
只是不等他走到门口,元子青又改变了主意,“不,带她来见我。”
“是!”青云立刻提高声音应了,然后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像是生怕他又改了主意似的。
不一时行云便被领进来了。一进门她甚至没顾得上看元子青一眼,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世子爷救救我们姑娘吧!”
“你说什么?”元子青声音一抖,豁然站了起来。
行云也吓了一跳,连忙抬头,这才注意到,元子青似乎也瘦了许多。看来难受的人,也不单是自家姑娘一个。她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是无心,那又何必折腾出那么多事?
想到这里,她对元子青也没了心软的情绪,“我们姑娘如今茶不思饭不想,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瘦,连从前的衣裳都撑不起来了。”她盯着元子青,“姑娘只说是天热了没有胃口,可我知道她究竟是为了谁!”
她说着掏出自己藏在袖中的那两张纸,丢到元子青面前。
元子青慢慢的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面色便是一白。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混乱、笔锋毫无章法,可见写的人心烦意乱,满腔心事。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可能,但真正听见,依旧觉得心口钝痛。
行云见他不说话,更是生气,“我们姑娘心心念念都是世子爷,世子爷倒好,招惹了我们姑娘,自己却抽身便退。只可怜我们姑娘一片痴心,吊在那里不上不下。是死是活,世子爷倒是给个痛快,何必如此折磨人?”
“眉畔她……”元子青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究竟……”
行云冷笑,“究竟?究竟如何,世子爷您关心吗?我今儿来,也只是要世子爷一句话罢了,要她死也好,或是索性剪了头发去做姑子也好,不过一句话的事!”
元子青本来还看着那两张纸,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行云,“你说什么?”
“我又没说错!”行云倔强的瞪着他,“我们姑娘如今除了还有一口气,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元子青心口,疼得他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一时几乎喘不过气来。其实他自己又何尝好过?这两个月来,也不过如同行尸走肉,空有一具躯壳罢了。
只是这苦他自己受得,也早就习惯了,换到眉畔身上,却是根本不敢去想。
“我……”他口中一片苦意,喉咙发涩,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惦记着眉畔的事,想要开口。
青云见状连忙上前扶着他,“主子,你怎么样了?”
元子青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脑子里像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他咬紧牙关忍耐,不过片刻功夫便出了一身一脸的汗,本就苍白的脸上越见憔悴。
青云便着急起来。以前元子青虽然身体不好,却是没有这个头痛的毛病的。是跟眉畔那边断了联系之后才新添的。青云之所以会替行云来通报,多半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解开这个心结,如此头痛说不定就好了。却不曾想,行云毫不客气,三两句话功夫,便逼得主子发了病。
他瞪了行云一眼,“我们主子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这一身的病,万一有个好歹……唉!”
行云也咬牙道,“我们姑娘本来好好的,也为他弄了一身的病,却又找谁去说理?”
这是一笔糊涂账,根本说不清楚的。青云只好转身道,“主子在这里靠一靠,我去请大夫过来。”
“不必。”元子青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就是身体虚得厉害,他慢慢的开口,又摆了摆手,“我缓一会儿就好了,不必惊动别人。”请了大夫,府里其他人根本瞒不住,又要闹得大家跟着折腾。
“青云皱了皱眉,只好道,“那我去熬药。”好在他这病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发作,所以药材都是现成的。
行云心中纵然有气,但是看到元子青这样子,也不由心下凄恻。为了一个情字,两个人都弄到这般地步,又是何苦?
她这时早已没了之前质问元子青的心气,只觉得一片惨然。见青云出去熬药,元子青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只好道,“世子,我先回去了。”
元子青猛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方怔怔道,“也好……今天的事,别告诉你们姑娘。让她等着我……”
行云皱了皱眉,这位世子殿下莫不是糊涂了?既然不让告诉姑娘,又如何要让姑娘等他?不过可见得他心中,对自家姑娘亦是牵挂难舍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弄到这步田地?
“这话世子自己对我们姑娘说去。”行云已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说完这句,才快步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眉畔回到甘阳侯府时,行云早已回来了。正捧着绣活儿坐在门口,只是一直在发呆,手上倒是什么动作都没有。眉畔见状十分惊奇,走过去在她背上一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无精打采的?”
行云吓了一跳,抬头见是眉畔,才松了一口气,“姑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