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苏漾眨眨眼。
“我现在想教教你,什么叫犯罪心理。”
“理论不用讲了,我也借过这方面的书。”赵苏漾捂嘴一笑,说罢,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笑靥美妙,然而岑戈不为所动,“一、凶手有一个极其尊敬的长辈曾经亲历战争,在他的童年时经常向其讲述战争往事;二、他面貌过于清秀以至于常被当成女性对待,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被逼戴上假发装成女*件,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他的母亲;三、那次经历让他产生性别错乱心理,隐秘爱好就是伪装成女人,这种爱好直接影响了他的性能力,可以说,他是个性无能;四、他有个哥哥,父母一方从事化学相关工作,他自小酷爱饲养宠物并虐杀它们,并用强酸处理尸体,父母发现后,为制止他便不再让他养动物;五……”岑戈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赵苏漾,接着说,“他确实在经商,但具体从事什么行业,还有待进一步侦查。”
“你……”赵苏漾合上变成“o”字的嘴,“你不是总说自己不擅长犯罪心理的吗?”
“因为不常用,所以不擅长。”岑戈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还叫不擅长?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赵苏漾低下头嘟囔着,说罢,求知地抬头问:“你怎么知道凶手的这些特征?”
这时,服务生端来一杯咖啡一杯热可可,岑戈把手绘点心图册递给赵苏漾,耐心地等她点完,才说:“首先我们必须明确的是,这几起案件的凶手是个十足的心理变态,他缺乏正常人的移情能力。比如,生了孩子的女人看见幼童被拐新闻都会担忧子女的安全、参加旁人亲戚的葬礼会因其他人的哭泣和悲情悼词而不由得也跟着落泪、观看恐怖电影或小说后半夜总觉得背后有双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等等,都是正常的移情,但心理变态绝不会如此,看到他人遭到殴打后下跪求饶、哭泣、惨叫等等,丝毫不为所动,他处在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世界里,用来移情的神经被什么东西阻断了一样,研究显示,这是所有心理变态的生理缺陷。心理变态者的行为往往反映其最最直白的心理诉求,他们不拐弯抹角,即便在日常生活中需要面具的掩饰,可实施犯罪行为时他们通常直来直去,为杀人而杀人,杀的是谁,他们根本不关心。”
赵苏漾点点头,认真地望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几起凶杀案中,凶手对受害人施以的杀戮方式就是还原古代几大酷刑,我国的酷刑最早并非用于监狱,而始于战争,始于虐待俘虏,可以说,战争是所有酷刑的根源。儿童时期我们最主要的行为是被教育以及模仿,所有的心理问题都能从人的童年中找到根由,凶手也不例外。那时网络并不发达,试问一个孩子能从哪里知晓酷刑的样貌和受刑人痛苦的嘴脸?无非就是从他的长辈那里。根据大致年龄推断,他有个长辈参加过六十年前的籍国卫岛战,经常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和炫耀自己在战争中的作为,并可能向他展示了一些相片,这些相片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并让他产生了‘黑色的幻想’——在这种属于变态杀手童年时期的幻想中,他能随意操控一切,在实施杀戮前,他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类似幻想了。”
赵苏漾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历史书中提到,受境外实力支持的武装分子杀害了不少平民,一些平民家属自愿参加卫岛战向他们复仇,因此一些俘虏被虐杀,尸体还被游街示众。”
“正是如此。”
☆、第95章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3)
“原来犯罪心理也不是想当然,它竟然比传统演绎推理还要发散思维。 首发哦亲”赵苏漾沮丧地望着自己写的几行字,跟岑戈刚才说的一比,相形见绌。她正要动手撕,岑戈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你成为探员不到一年,不必苛求自己。你曾经说过,写小说是知道结果后的反推,而破案除了逻辑推理外还需要一些运气。”
“可是我想帮你。”赵苏漾和他对视,轻叹口气,“只是能力有限,还是需要你费心费力。对了,其它几个推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几个死者中既有公司白领,又有涉世未深的学生,难道仅仅因为搭讪人长相英俊和善就跟他走?其他人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小凝不是个毫无防备心的女孩,我和父亲的职业都跟打击犯罪有关,她从小免不了被我们轮番教育。她几乎不跟陌生人交谈,尤其是陌生男子。我经常在思考,什么样的人能让她放松警惕,之前我一直怀疑,贩毒集团二号头目,撇开毒贩首脑身份不谈,她是个看上去热情泼辣的女人,或许能成功搭讪小凝并取得她的信任。然而所有资料都显示,小凝很可能是第十三个受害者,带走她的并非,那么,会不会是别的‘女人’?搭讪者如果是个女人的话,普通人都会放松几分警惕。一个正常男人要打扮成女人并非易事,不仅要克服容貌上的差异,更要克服心理上的抵触。除非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容貌上的优势,二是心理的认同。因此,我大胆做了一个假设,凶手长相清秀,雌雄莫辩,而且本来就喜欢打扮成女人。基于这个假设,可以反推出很多信息。”
“比如被逼戴上假发?”赵苏漾自认脑洞挺大,然而在岑戈面前她那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仍旧不够用。
“没错,我刚才说过,所有心理变态都有一个灰暗的童年,包括但不限于创伤、挫败和人际关系的疏远。婴孩时期是性别混乱期,幼童时期则是性别意识的萌发期,过了这个阶段,性别所特有的个性渐渐被稳定下来。在这期间,几乎每个男孩面对‘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这样的问题都会从心底感到诧异和羞愤。可能是因为长相像女孩,凶手在这个时期性别错位。我想到了凶手的另一标志性.行为——剃光头。”岑戈指了一下小本子上赵苏漾的推论“遭长发女子殴打虐待”,说:“说起头发,尤其是长发,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女人,然而无论是生物学还是心理学,头发并不是女人的标志。”
赵苏漾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人们太容易被惯性思维所迷惑,说到猫就想到鱼,其实猫的主食并不是鱼;说到空军就想到开飞机,其实不是每一个空军都有机会成为飞行员。
“在针对女性的犯罪尤其是带有变态性质的犯罪中,凶手都以强.奸和破坏女人的性.器官如乳.房、阴.部为犯罪手段之一。例如,总局案管系统悬案之一幽隆市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就是以入室□□并割去受害人乳.房为标志性犯罪手段,剃光头的却很罕见。”岑戈环视四周,用眼神示意赵苏漾往右边某座位看去,“现如今,长发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赵苏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一对扎着五彩小辫的潮男和留板寸、染白发的潮女。“所以你觉得凶手给受害人剃光头的行为并非是痛恨长发女子?”
“包括岑凝在内的十四个被害人中,第七、八、十二个死者平日留着短发,一个痛恨长发女子的人为何对她们下手?”岑戈反问。
“你说心理变态在作案时目的单纯,这就意味着剃光头行为针对的仅仅只是头发而已?”
“女人的头发令他感到厌恶,就这么简单。”岑戈笃定道,“一个男孩的相貌再怎么像女孩,都不可能像她们一样留着长发。已生育一子的母亲希望再生个女儿却又生下了儿子,于是给他戴上了假发,让他看起来更像女孩,他因此受到了同龄人的嘲笑,这就是他痛恨女人头发的来由。心理变态的心灵在早期都十分敏感,他人的嘲笑、讥讽和母亲的坚持给他留下了永久的心灵创伤,以至于影响到他的性.能力,他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没有通过求助医生来缓解,反而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逻辑回到了原点——装扮成母亲一样的女人,这让他感到愉悦、有安全感。”
“这怎么可能?”
“可能。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尤其是零岁到六岁阶段,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母亲。尽管不认同母亲的行为,可他一再逼迫自己去适应,以便获得母亲的爱。然而他生理上毕竟是个男性,只能在男女两.性中挣扎。”
“原来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人!”赵苏漾嫌弃道。
“在旁人看来,他正常得很。”
“当然,他需要掩饰嘛。”她释然地说,“很多性无能的男人对外不都装着很man?之前在普案处的时候,我不是跟踪一起连环强.奸案吗?作案人就是因为被老婆说成是性无能,才到处强.奸人来表现自己其实很厉害。”
“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什么?”
“被害的十几个女人长相中等偏上,却没有一个的尸检报告中显示她们死前遭到过强.暴。普通人实施强.奸仅仅只是为了发泄,变态杀手大多通过这种行为来寻求权力。‘他’屡次囚禁女人,却没有强.暴行为,本身就不正常。这足以证明他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对美女产生欲.念。除性.无能外,他现在拥有的社会地位已经让他有‘权力感’,不需要用强.奸来重获权力,这种社会地位不允许他去变性,对女人,他羡慕,又痛恨。他折磨她们,出发点简单得让人匪夷所思——谁叫你们是女人。”
赵苏漾重重点头,继而又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岑戈看了看她,问。
她伸出食指沾了点玻璃杯中的柠檬水,在桌子上写了个“xy”,“既然女性是xx,男性是xy,男人的一半本来就是女人呀。”
岑戈一脸无语,“你让其他二十几条染色体情何以堪?”
“看看你这效率,他们一早没找你加入特案组,否则这些个案子早八百年就破了。”为了转移话题,赵苏漾惋惜地说,“该死的亲属规避规定!”
他抿了口咖啡,只是笑笑。
跨度十年,很多证据、监控都随着时间消失不见,如今只能纸上谈兵,凭借蛛丝马迹去探查凶手的身份和内心世界。
赵苏漾想了想,认真地说:“按照你的思路,凶手的童年受到巨大的刺激后就开始变得暴虐,青春期本来就叛逆,他就利用父母的职业便利找到了强酸溶液,虐杀小动物。在这个阶段,他父母没有及时对儿子的行为实施心理疏导,很强硬地采取不让他再饲养动物的方法,反而让他心理更加扭曲,从动物转移到了人上面。从小耳濡目染,他了解购买化学药剂和制造有毒气体的途径和方法,所以用强酸处理尸体的时候也是得心应手。是吗?”
岑戈颔首,“孺子可教。”
本该小得瑟一下的赵苏漾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
“在想什么?”
“你跟那什么秋牡丹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啊?我怎么感觉你们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儿?”她抬脸,怀疑地盯住他,试图捕捉他的微表情。
“这是言情小说中的情节。”这姑娘的思维太过跳跃,岑戈不屑地移开目光,“在缉毒局时没能将贩毒集团‘’一锅端是我毕生缺憾。”
缺憾……忽然,赵苏漾心中掠过一丝灵感,抬眼看住岑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憋不住话,开口问:“为什么凶手开启酷刑杀人后,尸体的部分器官就被他截留了?耳朵、嘴唇、手指……这些器官跟是不是女人无关,对死者本身而言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