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戈追问下去:“有什么可能是自戕留下的伤痕吗?”
“没有。她的手脚遍布捆绑造成的伤痕,这些伤痕也是新旧交替,说明她长期处在被束缚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要自.杀不太容易。我想,绑架、囚禁她的人并不允许她自.杀。”
“进行内部剖检的时候,她的消化道是否有损伤的迹象?”
“没有。”小周笃定道。
“肠道内容物中,是否有非人类食物的东西?”
“还在检测。”小周想了想,又说:“不过,八成是没有的。岑队,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岑戈回答,“按你之前说的,死者生前受到长久的暴力折磨,包括殴打、电击、灼烫等等。如果消化道有着不同程度损伤且肠道内容物中存在非人类食物的话,说明逼迫吃下异物也是虐待内容之一,那么胃部出现的纸片就没有任何意义。反之,说明纸片可能不是凶手逼她吃下去的,而是她在预感自己将走上绝路时想给法医留下一点信息。这张纸被凶手丢弃,她暗自捡了回来。她的工作表现我们暂时不谈,但她毕竟受过刑侦特训,尽可能在临死前找到一点能说明凶手身份、特征等等的东西,握在手里或者藏在口袋中都不保险,只能吞进腹中。”
一时间,许是能够想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面对施暴者时的恐惧扭曲的面孔和临死前忽而鼓起的勇气,大家都沉默了。
囚禁几个月、伤痕累累的尸体——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丁涵馨是系列案件的新死者,还是死于仇杀、情杀?赵苏漾望向岑戈,他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靠在隔离门边的白墙上,许是发觉了她的目光,他也看过来,二人目光交汇,互相传递了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尸检和物检仍需要一定时间,大家只能先行离去。
要进电梯的时候,屈旌叫住岑戈。
“小岑,当年负责侦办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的同事退休的退休,调离的调离,留下的信息很少很少。我只听说,系列案件的死者生前都遭到过囚禁,尝受非人的折磨,跟丁涵馨的情况很像。你妹妹的事我多少也有耳闻,或许这会是个切入点。假设……”他抿了抿嘴,又掏出根烟,“丁涵馨案和那些案子并案侦查,作为最初经办人,我也能参加特案组,到时候我会申请带一个助手过去……”
赵苏漾心中一喜,还来不及说什么,岑戈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前趋一步。
屈旌笑了,点着了烟,“我就知道是她。”
“你怎么不去?”赵苏漾讶然问岑戈。
“你以为上头的人都是傻子吗?”屈旌无奈地替他回答,“岑戈原来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屈尊来了陵州侦查局,上头知道得一清二楚,特案组他是参加不了的,不过带一个他的‘亲信’上去,倒有几分瞒天过海的可能。”
“屈队,如果你真能带我去特案组,我一定不让你们失望!”赵苏漾急着表决心,帮岑戈分忧,于公于私,她本来就义不容辞。
“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因为我知道,带你去跟带小岑去是一样的。”屈旌了然道,拍了拍岑戈的肩膀,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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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无人生还(3)
“我也不相信直觉。但我觉得——”坐进副驾驶,赵苏漾转头对岑戈说,“就凭丁涵馨吞下的那张纸,屈队肯定可以去特案组。”
岑戈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和丁涵馨是同届见习,一起特训了几个月,或许你的感觉比我们的都准确。”
赵苏漾点点头,“丁涵馨不是那种心机深重、一句话能在脑子里转好几个弯再表达出来的人。她被囚禁了那么久,精神和身体应该都到了极限,手边可以求救的东西少之又少,能拿到一张纸,不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风险。特训的时候,老师曾经列举过几个史上着名的悬案,她既然能通过考试,想必也听进去一二。所以,她吞下写着408密文的纸所要表达的意思肯定是最最直白的。408密文——能让人联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关键词:连环杀手、未破悬案。她想告诉我们,囚禁她的正是这样一个杀过许多人但仍未被抓住而且对十二宫杀手充满崇敬感的混蛋,但很可惜,她也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通过字迹进一步推断,那个混蛋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殷实,说不定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岑戈接下去说,“墨水,你注意到了吗?即便被人吞进腹中受到胃液等的污染,在灯光下还能隐隐看到些金色。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md早年的某款限量版墨水,一小瓶单价上万,因为是限量版,现在市值更高。买得起这款墨水并舍得用它写字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谋财害命之徒,他有更高更变态的追求。”
听见自己的想法给他不谋而合,赵苏漾眼中闪过几分欣喜和得意,“所以你也认为,凶手很不简单?”
“我只能说,并案的可能性很大。”岑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赵神探,岑某以后得仰仗您了。”
赵苏漾扬了扬唇角,昂起下巴故作高冷道:“小岑,既然你要托我办事,就得好好表示表示。”说罢,指了一下手机屏幕显示的一个网页,“这是一个明星开的火锅店,听说可贵可贵了,就看你的啦!”
岑戈瞥了一眼地址,像是默许。
十几分钟后,赵苏漾站在那家火锅店门口,望着长长的等位队伍,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她都忘了,今天是大假最后一天,多少人都会选择出门来一场奢侈的欢聚。
岑戈停好车向她走来,“走了。”
“人太多了,你看——”
“跟着我。”一种霸道总裁范儿。
“去哪儿呀……”她垂头丧气地问。
“对面。”
“嗯?”赵苏漾向街对面望去,发现那儿有一家看上去也贼贵贼贵的西餐厅。
“——另一个明星开的西餐厅,听说除了贵之外没有别的特色,很适合要求我‘表示表示’的你。”
赵苏漾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一笑,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很贤妻良母地说:“算了,我们随便找个其他人少的店吃吃就回去吧。”
“苏漾——”岑戈反搂住她的肩,“其实我也是个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殷实,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的人,所以……”他用下巴指了一下对面餐厅的玻璃门。
“那就不给你省钱了。”赵苏漾从善如流,健步如飞朝对面走去,心想,什么贵我就点什么!
进去一看菜单,她咋舌——到底是哪个明星开的餐厅啊以后再也不看他(她)演的电视剧了!
精致的餐点陆续上齐,赵苏漾撑着下巴转头望着落地窗外,轻声说,“岑戈,我跟丁涵馨谈不上交情,不过,她的死让我更加清醒——小时候因为父母离婚,我也怨天尤人、多愁善感,觉得命运待我不公,渐渐变得不爱跟人交心,反而喜欢上写小说。在小说中描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用来躲避现实。现在才知道,活着对很多人来说已是不易,有什么比死更加可怕吗——不能动、不会呼吸,未来发生的事也与你无关!你看,我现在能吃喜欢的食物,能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做着一份喜欢的工作,真是没有比此刻更幸福了。”
“你虽然情商低,偶尔也会说出几句富有哲理的话。”岑戈回以一声轻笑。
她“哼”了一声,似乎不满他这样戏谑的打断。忽然,左手感觉到一阵来自他掌心的温热,抬眼,他望着她,眼中有一丝虔诚和坚定。
“我保证,以后只会比此刻更幸福。”
“嗯!”赵苏漾握拳,斗志满满。
两天后,丁涵馨案的尸检报告和物检报告同时出炉,跟大家预测得一样,因为关键词和“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相似,直接被提交到了总局系统中等待鉴别。不知上头召开了什么样的紧急会议,仅一天后,陵州侦查局总长就亲自来到刑侦中心宣布,丁涵馨案和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并案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