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只要想到田地里那些熟悉村民如同天就要塌下来一般的绝望表情,就说什么都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因此,她哼哧哼哧半晌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我觉得……我觉得填饱肚子比较重要……因为、因为人只有填饱了肚子,才能够好好的为他的信仰而努力呀……”
对一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来说:人都快饿死了,又还有什么信仰可言?
蕾罗妮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止了用餐的雷蒙德巫医和沃尔森副牧等人嘴角不约而同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真不愧是永远都讲究实际烦厌花哨的蕾罗妮殿下的转世啊。
“教宗大人发下的命令任谁都不能违背,亲爱的蕾妮,就算你心疼大家耽误了的宝贵农时,我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想啊。”
若是被有心人一状告上去,说他们故意敷衍圣令,阳奉阴违,那才叫吃不了兜着走呢!更严重点的,连他们头上的这顶帽子,这条小命都别想保住。
——小莫顿村教堂外面的那几座绞刑架也就这几年才勉强空闲了几分,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一辈子都不打算收割人命了。
“教父,我知道这上面我们是别想做什么文章了,但我们可以另辟蹊径啊!”觉得肚子有点咕噜咕噜叫的蕾罗妮又往嘴里舀了两大勺子的土豆泥,“我今天帮妈妈干活的时候发现地里的杂草实在是太多也太麻烦人了,基本上拔了又长长了又拔,我就想着,能不能想办法——”
“弄点除草剂来?”赖特牧师打断教女滔滔不绝的话语,“这个你就别指望了亲爱的,你是不知道以前有人专门研究除草剂,结果害得那一大片的土地都不能用了,现在都——”
“现在都长不出东西来!”蕾罗妮依样画葫芦的打断了自己教父的话!然后在赖特牧师的啼笑皆非中,撒娇说,“教父,您要说的这个我都听罗宾先生说过一遍了,您能不能别这么心急,听我把话说完嘛!”
赖特牧师最受不了的就是蕾罗妮冲着他撒娇卖乖,因此当场举白旗投降,“好好好,你说你说,教父听你说。”
“这回你可别随便把我打断耽误我思路了啊,”蕾罗妮先傲娇的打了一剂预防针,“不只是教父你,在座的可都要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啊!要是谁又打断我的话,我一定会生气的!”边说还边做出一个‘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夸张表情。
大家看了她这娇憨可爱的俏皮模样,都有些忍俊不住,好不容易才把已经快攀延到眉梢眼角的笑意按捺了下去。
蕾罗妮见大家都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听她说话,漂亮精致的眉眼忍不住就愉快地弯了弯,“我的意思是,别人的除草剂出了问题不代表我们的也出了问题呀,我们可以自己研究!专门用来除草又不会伤害到粮食和土地的!当然啦,这肯定不容易,很困难,但凡事都需要先行一步的先行者,如果谁都因为重重困难和不敢冒险而裹足不前,那么这个问题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得到解决吗?”
“……那在宝贝你看来,应该让谁来研究这个呢?我们村里可没什么农学家,绝大部分都是些照本宣科的家伙,连罗宾先生也不例外。”赖特牧师在蕾罗妮停止讲话后,佯装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指了指自己,又做了个‘我能够说话了吗’的口型,得到蕾罗妮一脸没好气的许可后——她知道赖特牧师是在故意用这样的方式逗弄她——才把自己的问题给问出来。
他这么一问,蕾罗妮的眼神就落到雷蒙德巫医身上了。
可怜的雷蒙德巫医见状,嘴角忍不住就是狠狠一抽,“亲爱的蕾妮小姐,您这是真把我当成一千多岁的老神人了吗?我可实话和你说,我除了一手医术还算拿得出手外,其他的可都一窍不通,更遑论发明出什么有用的除草剂给村民们减轻负担了!”
“尊敬的雷蒙德先生,您就别谦虚了,”蕾罗妮对着雷蒙德巫医扮了个鬼脸,“我和奥兰多哥哥都知道您在研究炼金学,上次在您的实验室里,我可是亲眼看见您把一朵花放进一个盛满了蓝色液体的玻璃杯里,几秒钟的时间不到,那朵花就被化为了乌有……”
“蕾妮小姐,那不是地里的杂草,那是金雀花。”雷蒙德巫医哭笑不得的说。
“花和草难道有什么区别吗?它们不都是植物的一部分吗?”蕾罗妮眼睛睁得大大的,“您能够用神奇的液体把花融化掉,自然也能够用同样的液体把杂草也融化掉呀!”
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领域重新搭配糅合在一起考虑的雷蒙德巫医整个人都呆住了。
“亲爱的雷蒙德先生,我觉得……比起您一直念念不忘的·目前还只存在于臆想中的延寿药剂,有极大的可能在您手里诞生的除草剂更能够让您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因为,民以食为天呀!”
雷蒙德巫医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的重复蕾罗妮所说的那句‘民以食为天’,一双哪怕年老也从不显得浑浊的蓝眼睛一点点的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