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暂时无法升空,无人机群的城市化基建工作也暂时没有推进到这颗荒蛮星球,郝仁一行就没有在太空中的行动优势,但无法升空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在数以千计的大气层内探针以及诺兰自身强大的天线阵列扫描之下,海量信息被汇总起来,郝仁仍然掌握到了这颗星球的大量情报。
长子的“脑核离线”基本上已经是个确凿无误的事实——不管深层原因是他的脑核病变还是意识消散,亦或者是有什么强大的神经抑制因素在产生作用(比如一个超超超超大功率的摇篮曲发生器戳在他的脑神经上),总而言之这颗星球所有的长子组织已经确定失去了统一的控制。在采集全球地表的触须行为模式并扫描了地壳下的神经脉冲图谱之后,诺兰确认长子现在只剩下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和自卫能力,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会反击,在遭到知名破坏的时候会启动紧急再生机制,在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会改变生理结构,但所有这些变化都只是触须凭借自身机能完成的——这完全解释了为什么幸存者反抗军的轰炸只引起了长子的“有限反击”,而没有引来毁灭性的报复。
而在另一边,那些生活在月面和太空中的“幸存者后裔”们则持续不断地组织着对地表的反攻。他们有一个结构严密、运行高效的军事化社会,依靠月面基地提供源源不断的工业支撑,这些幸存者对母星上长子触须的袭击几乎从不间断。当诺兰把自己的“眼睛”散布到整个星球之后,她几乎每个小时都能观察到至少一次来自太空的攻击,而郝仁看到的那次轰炸其实只是这些袭击行动中规模最小的那种。幸存者反抗军并不只有敢死队一样的空天轰炸机,他们会用多种手段来清除不断从母星地表冒出来的触须,通常是从平流层扔下制导炸弹来进行地毯式轰炸,或者直接从太空的“天顶座”空间站开火进行轨道轰炸。
但经过诺兰的观察,她发现最有效的仍然是使用空天轰炸机进行近乎自杀的近距离投弹——因为来自更高空的袭击几乎无法对触须造成有效杀伤。
并非威力不够,而是长子的触须对那些来自更远距离的袭击有着更强烈的防御意识。看来尽管这颗星球的长子已经失了智,但他的“条件反射”跟普通生命的条件反射仍然是不一样的,那些触须仍然有着一定程度的高级判断能力,来自轨道的超远程打击在到来之前就会被它们用各种力场挡下来,反而是空天轰炸机在极近距离进行的自杀式投弹可以避开触须的这种“判定机制”。
这种拉锯般的战争态势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但郝仁可以肯定一件事:太空中那些被赶出家园的流亡者距离曙光还很遥远。
他们对行星地表的打击恐怕已经竭尽全力,每天都有几十处战场被他们的炮火点亮,在诺兰建立起来的行星监控影像上,代表“交战区”的红色三角形可以说遍及全球,然而这种攻击或许能毁灭一个普通的行星文明,却不可能从根本上摧毁一个神话生物。长子的触须日夜不停地修复、再生,有时候再生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被炸毁的速度,而地表的触须还仅仅是这个庞大的神话生物的一小部分,他真正的本体深埋在地幔之下,压根不会受到反抗军的任何威胁。
他不是被凡人压制了,他只是没有反击而已。
而那些不断尝试着夺回家园的幸存者……真的就好像对着无尽汪洋一遍一遍发动冲锋的螃蟹一样……
在坠落于这颗星球的第六天早晨,诺兰修复了飞船的所有通讯模块以及一部分武器系统,同时开始尝试激活自己的主引擎——那个引擎并没有完全修复,但它的主要结构已经完成再生,诺兰认为可以进行第一次测试了。
“我们明天应该就可以飞起来了,”在顺利完成测试之后,诺兰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久违地换回了那副1:1比例的全息形象,在舰桥上跟郝仁报告着,“虽然不能说恢复了全盛状态,但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战斗力。”
“这相当不错了,”郝仁由衷欣慰地点了点头,“毕竟你之前几乎被人拦腰炸成两段的……”
诺兰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垮下来:“你能别强调这个么……舰载ai也是会有心理阴影的好不好。”
郝仁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个心理阴影能让你以后别打着什么‘银河最速’、‘喧哗上等’之类的全息涂装给我满宇宙丢人的话那就好了。”
诺兰的全息影像顿时小了一圈:“一点点个人爱好,一点点个人爱好……”
郝仁撇撇嘴,并不打算跟舰娘小姐较这个真,而是转向舰桥中央的大型全息投影,将画面调整到对月面基地的观测上:“其实我有一件事到现在都不明白……咱们坠落在这颗星球上的时候完全没有掩饰过痕迹,我相信你掉下来时候的动静哪怕在太空里都能看见,所以那些住在空间站和月面基地里的人肯定早就知道咱们了,但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采取一点行动?哪怕不能派人下来接触,放个侦察机来看两眼总是可以的吧?”
“这点确实有点古怪,”诺兰听到这话跟着点了点头,“一艘来历不明而且‘坠毁’在自己家园的外星飞船,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那些在太空里的幸存者不可能对此不在意的,但……”
诺兰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郝仁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诺兰眨眨眼:“那个机器人醒……我是说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