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想刚回家吃了几块糕,顾家大门外也来了个女冠。
顾家大门不曾关,听见吆喝大伙儿便走了出来。
张知鱼就见外头站了个身子瘦长,眉眼也细长,穿了女冠服的老道站在门口,捏着嗓子神神叨叨地道:“途经宝地,觉得此宅血光冲天,看着像是有官煞。”说着掐指一算:“这家的孩子要科举,必须得找我化煞。”
几人刚叽咕过范大人夜擒赛神仙的壮举,一时间见着她异常突兀的喉结,都愣在当场,又见这人道袍上好大一个莲字便心下了然,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着给窝里招财进宝呢!
顾慈也竖了眉毛,心说,这是骗到你祖宗头上了,眼睛一转,便柔柔地笑着道:“仙女姐姐,可是我们家就一个孩子呀,难道你是说我像男的吗?”说完便泫然欲泣,看着便叫几人牙疼。
老道吃了一惊,看着顾慈粉白的小脸,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心头不由嘀咕起来,见是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心神也松了许多,寻思半天觉着是不太像,便问:“你怎穿男装?”
慈姑意有所指的摸摸喉咙,羞涩地说:“可能跟仙女姐姐一样。”说完,低头看着脚尖,手却默默的伸在背后掐了个诀,心说:“快掉牙、快掉牙。”
老道咯噔一声,了然地悲叹,自个儿是为了讨生活男扮女装,这孩子女扮男装,可能家中无男,需要她替父从军也说不好。
这么一想,老道士眼珠子一转,神秘一笑,道,“女孩也不要紧,女孩有女孩的煞,化了就好了。”说完就要跳起来给他露两手。
这日张阿公也在家里,听见动静便出来看,见着这老道士的装扮,以及举起的手势,心说,这可不是师父教我的驱邪舞么?
想起老胡大夫当日教他的场景,张阿公脚下忍不住也摆了个姿势,就是这么个姿势将老道直接吓出了大汉音,道:“你也会跳?”
张知鱼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我阿公是专业的。”
老道顿时心乱如麻,心想前世的不修,一连这许多日不曾出门,才走了几条街,钱没赚几两,竟然撞上同行路,看着竹子巷子热热闹闹的场面,不由想起自家还在牢里吃饭的师父,忍不住老泪纵横,惊喜地问:“仙长如何在这活得这般神仙日子。”
夏姐儿在旁边想想说:“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就是听范大人的话呗。”
老道心中惊疑不定,想着难怪自家被灭了门,原是同行相欺,早有人看他们不顺眼了!
这头混得风生水起,原来搭上了线挤兑他们莲花观,可恨自家师父不知道上供,只知道在家吃香的喝辣的,转头就给那贪官灭了门。
想到往年门中热闹的场景,顿时心下黯然,面色凄苦地朝巷子外走。
夏姐儿谈笑间杀人无形,张知鱼狠狠赞了回她,转头跟众人嘀咕:“也不知谁家的二傻子会把他带回去。”
正这般想着,就见拐角处跑来一辆马车,上头跳下了一位肥肚皮的中年汉子和几个小厮,点头哈腰地将老道士连抬带抢地邀请上车,张知鱼记东西不说过目不忘,但认个狠得牙痒的人还不成问题。
当下便忍不住奇怪道:“这不是成昭他渣爹么?”
几个孩子回望过去,都心中一惊,心说,老头子果然是成了祟!
老道忽悠人忽悠惯了,一见这架势就知来了银子,盯着成老爷看了一会儿说,忽然眯着眼说:“鸡来。”
瞬间成老爷就捧上一只纸包鸡,一打开就油香四处溢,张知鱼都能闻到味儿了,那老道显然跟她一样深深为美鸡沉醉,当下便咕噜咕噜下了肚。
顾慈还想试下身手,便不停地念:“掉牙,掉牙。”
众人捂着漏风嘴,立时便离了慈姑八丈远。
张知鱼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巷子口。
那老道吃完鸡,便从袖子里掏出两丸丹药,说给成老爷化煞。
成老爷撅着屁股上前一拿,不想竟给老仙儿绊个狗吃屎,当场吐了颗牙出来,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成老爷唬得不轻,忙招呼众小厮将老仙儿抬上马车往药铺子带,转眼便徒留一片鸡骨头。
便是隔着这般远,都能见着骨头上泛的光,可见吃得多干净,张知鱼忍不住感叹,这水平都跟范大人有一拼了。
几人等马车走远了又凑过去一看地,那牙还沾着血呢。顿时对慈姑刮目相看,道:“难不成你真是大仙儿转世。”
顾慈挑挑眉毛:“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知鱼啧一声,笑他:“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几人叽咕一回,想起成老爷不着调的样子,等丹娘又来张知鱼就跟她搭话问:“丹婶婶可知道一个姓盛的道士。”
丹娘在众仙儿老巢待了这么些年,里头只要出现过的人,个个都知道,都不要张知鱼怎么说,她就想起来是谁,笑着道,“准是那个长着喉结的女娘!”
张知鱼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忍不住道:“她真是女的?”
“那谁知道呢?”丹娘说,“又没谁跟她洗过澡。”不过她是颇为鱼姐儿的话的,又道,“要不然就是个雌雄同体的真妖精。”
沈老娘觉得女或者不男不女的事,五五开吧。
张知鱼心说,大周朝的人怎么个个都这般信妖怪,又转头问丹娘:“这道士最近在做什么?都坑蒙拐骗到我们这里来了。”
沈老娘吓了一跳,忙问:“什么时候?”
张知鱼回:“昨日下午来过一回,不过已经被阿公吓跑了。”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当下更确定这东西是个妖怪了,沈老娘眼珠一转,便问:“你阿公跟他斗法了?”
张知鱼赶紧给阿公正名,忙说:“这倒是没有。”
沈老娘不是很信,她觉着张年此人一大爱好便是显摆,如今人驱邪舞都跳上家门口了,还让他撞个正着,可不得狠狠比划一番么,不然那老道士能这么轻易地走了?
只不过这孩子维护她阿公的面儿,沈老娘心里给这事儿定了性,道:“跳得好!”
虽然她对张年的某些小习惯颇有微词,但在这事儿上沈老娘破天荒地给了张阿公一点儿好脸色,觉得这人难得做回好事儿,值得鼓励,当然,他能将南水县所有的给妇人看病接生的小仙儿跳走就更好了。
张知鱼无论如何说,两师徒都笑着点头说——对,不是他跳走的,但那对视一笑的眼神完全与话头相反。
张知鱼自觉为阿公的名声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见还没个成效便歇了心气,还继续问丹娘那老道的事。
沈老娘听了也说:“不知谁家有这么大的福分请了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