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鱼取了针袋,还没打开,小关公公就嚎上了。
肝儿一颤一颤,当下就叫夏姐儿进来给他说书,转移下注意力。
夏姐儿个街头霸王,肚子里的蛮话比她吃的米还多,得意扬眉,拍胸表示,别说转移注意力,就是念死了也成!
小关公公看着这两姐妹,一个要扎死他,一个要念死他,不由灰心地摊在床上。
张知鱼一乐:“对,就是要放松。”
夏姐儿凑过去一看,停了念书的嘴,笑:“跟大姐小时候扎的猪皮一样。”
小关公公只想穿衣服走人,他一个大内高手,竟然在两个小破孩跟前,破天荒地感到了一丝害怕。
张知鱼一针下去,小关公公就像只破肚河豚,弹不起来了,他能感受到针尖的进入,光想想背上的场面,就已经腿肚子发软。
在这两个恶霸跟前,他就是朵小白花。
时间一久,小关公公只把自己当成一滩烂肉,躺在床上,察觉到身体暖暖的后,甚至自暴自弃地舒服地叹气出声,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
忐忑地道:“我有个朋友,跌了一跤,没了腿,成日家驻着拐杖走路,一把年纪了连媳妇儿都讨不上。”
张知鱼手下不停:“所以呢?”
小关公公:“所以,有没有那种断肢再生的药。”
站在门上的顾慈正听到这句,想想自己看的医书道:“我只听过有矮子打断骨头再长高的。”
夏姐儿笑:“把他喊过来,看他想长多高,让爹将骨头打几次,有大姐和阿公,一定能活下来。”
小关公公心头猛然涌上一股寒意。
张知鱼倒没想那么多,她才扎完针,只听得断骨增高这句,便说:“有人想断骨再长?如果可以的话,让他把自己过来给我瞧瞧,这不是能随便断的,其实也可以安个义肢。”
“什么是义肢?”小关公公忽生求学之心。
“就是假的,好比他腿断了,就寻材料做个腿安上去,也不影响正常走路了。”张知鱼道,
那得多疼,小关公公双目圆瞪,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张知鱼劝他,阿公是专业的。
小关公公更怕了,放了茶杯就往外溜,一连几日都不见人。
半夜,张家房顶一道黑影飞过,小关公公眨眼就站在了屋顶上。
张家院子里,张大郎燃了灯,快步走出来。
夏姐儿正让大姐说故事,忽然也抖了一下道:“大姐,上头好像有老鼠爬。”
张知鱼凝神细听,没发现什么动静,想起小关公公手上的茧子,和那日扎针露出来的气息,便哄她:“我是属猫的,你忘了?”
夏姐儿抱着大姐叹:“年纪渐长,记性也坏了许多,连大姐属猫都忘了。”说完,伤心地翻了个身,眼一闭就呼呼大睡。
张知鱼目光沉沉,听着夏姐儿的小呼噜声,心道,明儿还得让阮婶婶给她们加作业,不然要成瘟猪儿了。
房顶上小关公公心头微惊,看着张大郎房里亮起来的灯,又听着脚下传来的说话声,挑挑眉,眨眼又翻回房里,放缓呼吸。
果然刚躺下,就感到有人翻上了屋顶,小关公公耳力极好,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张大郎站在上头。
心说,小小的张家,尽出怪人,一个乡野武夫这般敏锐就已经够奇怪的,底下那个小的还在耍泥巴就能听到大内高手的脚步声,着实天份了得。
足足过了一刻钟,张大郎的呼吸才慢慢远去,小关公公此时方点灯看了信,登时大怒。
原皇帝老子叫他去抄家,咸水县的事传到神京,大伙儿还当皇帝亲信要造反,结果查来查去都是谈知县狗胆包天,一个人伙同水匪做下这等恶事。
范安的折子已经呈了上去,存封的田地铺子金银珠宝都得派个人去看着,恰巧小关公公也在,便让他一起去抄家,顺便把银子运回京,道,别休假了,过几年再玩吧。
小关公公愤愤,这不又得跟范安打交道。
次日张知鱼逮住机会就问他:“小关公公,你会武功吧?”
小关公公吓了一跳,抓过鱼姐儿的手摸摸道:“肉/体凡胎,成不了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张知鱼抽了手哼哼道:“我骨头长得不好,但我心眼子长得好。”
*拿钱买地
小关公公想到要跟范安搭伙儿共事,心头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便不想自个儿一个人去,遂在饭桌上跟张大郎道:“明儿我要去一趟咸水县抄姓谈的家,你跟我一道走,这事儿本就有你一份功,这等美差我必带你去。”
张大郎一向是不掺合这事的,他辖区的商家送他东西他都不收,更不会去沾这些百姓的血汗钱了,但想到回了大周乡养病的众盐工,拒绝的话在心头转了两下,到底应了下来。
次日两人便风尘仆仆地坐了官船去咸水县,抄家这事儿,去的人多少都会被默认沾些油水,范安自己不会拿,但也不会阻止手下拿。
只见着张大郎也拿了许多,又想起县里种种传闻,心中颇有些人心不古的感受。
其实小关公公也挺吃惊的,结果一回南水县,张大郎家都没回就径直去了大周乡,将银子给了昊老娘,让她分给诸位还躺在床上养病的盐工。
小关公公恍然大悟,他在内庭又不缺钱花,想想便把自己的也交了出去。虽然昊老娘不想收,但大家还真挺需要这笔银子的,此后没事便带着众娘子去大桃乡,看顾鱼姐儿的几亩地,垦地播种,照顾紫茉莉样样都争着来。
等回了张家,小关公公就没歇住嘴,道:“那姓谈的贪得这几年,都肥成土龙了,家里运出来的银子都是一车一车的,还是黄金!”
水匪窝里的财产早就在剿匪的时候被搜了上去,但里头也有不少好东西嘞,葡萄美酒夜光杯,应有尽有。
他还蹭了一壶,尝着跟贡品也差不离。
竹枝巷子为听这场戏,还给他开了专场,老老少少都听他吹嘘,上一回有些场面的,还是张阿公说养猪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