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家里只有一只小猪,还刚刚卡线,让他冒险骟了他不敢,一只猪的价格也不便宜呢,卖掉或者杀了自家吃都能用好久,假如死了那可就全完了,但若是八只猪就算只活一半也是赚了,想到这张大伯就开始为家里那还不存在的两百斤肉痛起来,琢磨着明年下了猪崽再来试试。
但大桃乡哪来的骟猪匠?就是骟马的也没一个,毕竟他们连马都没有。
张大伯又为来年的小猪崽愁起来,脑子转悠转悠不知怎么就看到站在一边跟孙女唠嗑的张阿公,忽然灵机一动道:“大伯,不如明年你来给我们骟一只看看?”
“这……”张阿公愣住了,他可是人医!虽会一些殇医的手段,但实在是没骟过谁啊。
张大伯就道:“这有什么,人都治得了,猪还不行了?难不成人还没猪金贵?”
张阿公还是不干,老胡大夫早有言语,就怕以后这个徒弟跑去当了杀猪匠,这会儿杀的地儿不一样,那不还是在对猪动刀子么?张阿公不愿意。
一老一少就开始在田里互相说服起来。
还不曾出个结果,那头就跑了来一个满头大汗跟张阿公差不多大的瘦汉子。
张大伯歇住了嘴,笑着打招呼:“里正,你家鸡又跳栏找不见了?”看看这一脑门子的汗。
里正跑得脸色通红,等喘匀了气便道:“张春生把人房顶给掀了!”
张家人本来想反驳,但想着张大郎从小那牛力气,一下气势也弱了,瞬间声音就低了八度小声道:“真是大郎做的?”
里正急得脸都要由红转青了,没忍住高声道:“这还能有假,那么大的茅草屋,除了张大郎还有掀得翻?”
说起这事儿里正就愁得想掉泪。
那张有金从小就跟他爹一样儿,不是个好种子,自打熊孩子长成大瘪三,他就日日提心吊胆,就怕有人连夜踹开他家的门儿说乡里有人犯事了。
早前张有金卖了三个姐姐,这几年附近乡的姑娘就都不愿意往这儿嫁,现在乡里眼巴巴等着成亲的青年小伙子谁不恨他?里正也恨,但更怕散步的当口儿就见着他玉体横陈地躺在哪片野地里重头胎去了,那可不是给大桃乡本就不富裕的名声雪上加霜么?
不成想这狗东西的胆儿见风就长,还起了心思去抱鱼姐儿,里正能做到今天也不是个傻的,自有路子知道这事儿。
张有金从衙门里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就不曾再外出过,一时想着张大郎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又想起杨小武被流放得不知何处,夜间再没睡过一个好觉,躺在床上养了小半月身子才渐渐好起来,只把罗氏急得成日掉泪。
跟罗氏一样的,还有里正,从张有金回来那天起他就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儿,那张大郎素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不得把房子掀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还真一巴掌就掀了。
张家三房打张有金被赶出庄子,家里就没米下锅了,罗氏只得自己出门找点事做饱饱肚皮,早年她做的虾糕还有些滋味,便刮了缸底子最后一点米,做好了天不亮就出门卖。挣得几个零碎除了家用就偷偷藏在自己老袜子底下。
张有金对自个儿老娘这一套再清楚不过,拿了最后十个钱就要找狐朋狗友躲着去,待走到门口儿又觉着出去也不安全,万一路上打个面儿,岂有他好果子吃,便提了被子往柴房一钻,就在里边打了个窝盖着睡起觉来。
张大郎捉贼捉惯了的,又跟张有金做了这些年兄弟。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往哪去,三两口吃了饭走进柴房一拳就锤在到那房子上。
他本只打算吓唬一下那混人,谁知这些日子力气渐大,手上失了力道一下儿就把那面草墙弄倒了。
等鱼姐儿过去时都还满天的尘土,茅草撒得地面上到处都是。
罗氏正坐在地上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张大郎赔她儿子的命。
张有金半点儿没被碰到,他只是怕狠了,一时起不来身,听见罗氏这话儿,眼珠一转就躺在地上装晕,倒还想赖张大郎一笔。
这都不要张大郎出手,张知鱼问阿公要了根针过去就对着张有金人中狠狠一扎,那老长一根针,张知鱼扎得又快又准,一下把张有金疼得像个落水狗一般跳起来。
在场众人见了齐齐打了个抖。
无论张大郎多想立时就了人提回衙门关起来,但这终究还是个讲宗法的时代,乡里不可能让同族多了个吃牢饭的人,一个姓张的被抓进去,那整个姓张的都会蒙羞。
如果他非要再送张有金二进宫,很可能就会跟族里闹翻,即便是张家大房,也不见得会站在二房这边儿,他们家还有一群小子闺女都还没成家呢。张大郎若是只一个人他自然敢,但有了家小他便不能了。失去宗族庇佑的人,在这会儿活不长。
但里正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家二房如今还是乡里过得最好的人家,没得为了个烂人去交恶的道理,便在心里盘算起来该如何整得让张大郎解了气儿,又能让张有金恨不得立刻去衙门过节。
作者有话说:
下午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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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苦尽甘来
正苦思冥想间, 忽然一声猪哼从塌了的柴房下传出来。
里正心里正犯堵,抬脚就给了张有金一下:“你自个儿做的事我都没脸说,你还好意思在这哼哼唧唧的作怪。”
张有金缩着脑袋没吱声儿, 只往草堆里钻得更深了。
张知鱼见他平日里又怂又恶,使三分力打他, 他能嚎出七分的气势,这会儿挨这一脚倒一声不吭, 心里便觉得不对劲, 转头就让她爹把茅草房再掀起来。
众人听了都默默的没出声,只盯着张大郎手看,草棚虽然不比泥砖房重,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抬起来的。
但张大郎抬起来了, 甚至只用了一只手连气都没喘一下。
张大伯见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伸出手指着草棚哆嗦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这不是因为这个壮牛似的二房侄儿。
而是一只小猪崽儿正颤颤巍巍地打草堆里往外走呐。
且长得跟他家的小猪浑似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