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摊并不远,一条路走到底就到了。摊主拿了刀提起一只花毛大公鸡,高声儿提醒小孩捂眼,他要杀鸡了。刚准备下刀就听见一个脆脆的嗓音在自家腰旁响起。
“大叔,你这儿有鸡毛笔卖吗?”
杀鸡的停了刀一看,一个圆圆脸,跟自己姑娘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弯着腰,眼神火热地盯着他手上的大公鸡,惊得鸡不停扑腾。
张知鱼安抚地给了大公鸡一个眼神,又问:“它能做鸡毛笔吗?”
摊主道:“这只鸡已经有人要了,毛也是客人的不能给你。”
看着这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张知鱼有些失望:“那你还有别的鸡毛笔吗?”
摊主便从脚底下拿出一盒子递给她:“喏,这个里边的都三文一支。”
张知鱼一打开便眼睛一亮,她看着盒子里毛色艳丽的鸡毛笔,这才知道为什么卖馒头的说它好看。原它不是一跟羽毛做的,而是取了鸡脖子上的短毛做成的毛笔,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又漂亮又别致。
本来月姐儿一点不觉得侄女读书认字有什么好,但这会儿却很羡慕她能用这支笔。
张知鱼挑了一支出来道:“这有什么,回头我学了也教你们,只咱们家现在还不会写,先合伙儿用这一支,等学好了再来买。”
月姐儿偷偷看了下哥哥的脸色,见张大郎并不生气,也高兴地笑起来点点头。
大家用三文钱就买了笔都很开心,铺子里的笔少说也得十几文才能买到最下等的。虽然鸡毛笔都是不入等的玩意儿了,但她们这样的人家能识字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谁也不会在意用的东西是不是够好。
但买了笔还得买墨和纸,张知鱼心里却早有打算:“爹,不买墨,我还小呢手上没劲写不出好字,买墨没用,先沾家里碳水使,等以后我练好了再买墨。”
听闺女这样说张大郎就有些迟疑,想了想李氏日夜操劳的样子,便咬牙道:“但纸得买,不然你怎么写字?我听师爷说,不用纸和笔,在地上画学了也是白学。”
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办,她刚刚看着旁边食铺里就有许多包装纸。洛阳纸贵说的纸,从来都是读书人的纸,并不包括平头百姓也能用的起的杂纸,不然光包装费就得花去多少?普通人又怎么买得起吃食?
张知鱼便拉着她爹径直去了隔壁的蜜饯铺子,这样的店铺毛纸是最多的。
掌柜一听她要买毛纸来写字就道:“这个纸可不容易写字,上去就得花。”
张知鱼摸摸自己的鸡毛笔一乐:“那我的笔也不容易上色呐,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掌柜看到鱼姐儿手上拿着的笔,瞬间了然地点点头。
要读书习字,即便是对县里的小富之家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对于乡下的孩子就更难如登天,往往得举全族之力才能供一个读书人。
但能念书是一回事,考不考得上又是另一回事,很可能供一个读书人全乡都得赤贫十年,甚至更久,直到供出秀才举人方才算得苦尽甘来,但更多的人考上童生就到了头。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末尾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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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花柳繁华地
乡里能有几本好书给孩子看?也不过只有那几本世面流通的书罢了,更精深的早就被世家豪门深藏起来,不是自家人哪里见得。
即使如此,稍有见识的里正和族长依然会咬牙供乡里最机灵的小孩念书,但凡乡里能出一个秀才,这个乡就有了一个能在县里说上话的人。
鸡毛蔡早年便在笔墨铺子做过长工,鸡毛笔这样的苍头小利主家看得不算紧,于是被他偷摸学了一星半点,回来后便开了门卖鸡,剩下的的毛尽被他拾去做了笔。
因此这些年常有附近乡里的小孩来这儿买,就这样一只不怎么沾墨的笔,不写到毛都掉光了还不肯换。
掌柜看着鱼姐儿不算富贵的衣着,只以为她是给家中小弟买的,念及此处转身便去了内室取了一刀出来:“毛纸虽比不上正经宣纸,但也不算便宜,也得十五文才能买一刀,姐儿可得想好了,再花二十个钱就能买上得用的了。”
张知鱼接过毛纸数了数,发现一共有二十五张,大小跟现代都差不多,省着写也能用很久了,便摇头:“我能写字念书,我爹我娘已经决心要多干一份活儿了,笔墨纸张能用就很好了,省下来的钱,还能让我小姑和小妹以后识字用。”
掌柜这才知道东西是买给眼前这个姐儿用的,心下震惊地看着张大郎道:“你家可真疼女儿。”
月姐儿听了就瞪他:“难道你家不疼女儿?”
掌柜哑然,自然是疼的,只不是这么个疼法儿,女儿在家好吃好喝不用下地,只做做家务跟娘学学手艺,到时一副体面的嫁妆送出家门,就算很疼女儿了。但看着眼前几个水灵灵的女孩子他却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自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点点头笑着道:“自然疼的,疼的。”
张知鱼好歹多活儿一世,怎么能看不懂掌柜的言下之意,心下不快,抬头暗示她爹赶紧给钱走人。
张大郎就逗她:“你不是说挣了钱自己买笔墨吗?怎地还问爹要?”
张知鱼捂住自己的小荷包,理所当然道:“娘给我的钱是娘给我的,我挣给娘的钱是我挣给娘的。”
张大郎有些吃醋了:“那爹呢?”
鱼姐儿奇怪地看他一眼:“娘难道不给你钱花吗?钱给爹只有爹有的花,给了娘全家都有得花。”
张大郎又不吱声了,你娘的钱你爹确实花不上!午膳有衙门管,早晚都在家吃,衣裳鞋袜都是你娘安排,哪有地方要银子使?
看着鱼姐儿满心的她娘,张大郎面色沉重地摸了十五个钱放到桌上,幽幽道:“鱼姐儿心里只有娘。”
鱼姐儿听了心里好笑,蹬蹬两下跑过去拉住张大郎的衣角哄道:“十二文钱爹也要争,以后我钱挣多了也给爹,让爹也不愁银子花。”
至于多久以后,这就没数了,但张知鱼觉得是很快。
张大郎显然也这么认为,一听这话便笑得好似明儿家里便有一笔横财。
掌柜接了钱,便找来一根草绳把纸捆上递给张大郎。
张家几人拿了东西便要回家,不想还没走出铺子,街头却钻出几个女孩子,最小的那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姐儿手上的猪糖人,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