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道:“主子请跟我来,咱们避着人说。”
谢景修:“……”迈步跟着老六走了过去。
老六走到广安堂侧面的小巷口站住脚,迟疑了片刻,才犹豫着开口道:“这是主子与凤大夫之间的事,按说属下本不应置喙……”
“直说!”谢景修沉声道。
老六知道他一定是听说了陈素卿的事心情不愉,不敢再挑战这位主子的耐心,忙道:“属下以为,凤大夫是可靠之人,主子实在不必要事事瞒着他。”
谢景修面沉如水,目光中带着冰渣子似的,老六不敢看他,心里一直打着鼓。
谢景修的许多事,除了他们这些经手的心腹干将,他从不向任何人言说。元王爷不知道,甚至元老王爷也不知道。
跟在谢景修身边一同长大的几个侍卫都心知肚明,谢景修自幼历尽世态炎凉,所以他从心里无法相信任何人。
他不是生来如此,不是没有向别人敞开心怀过,可是每一次都会被现实狠狠地扇一巴掌,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危及性命。
所以他渐渐地不再向任何人说了。
可是凤大夫分明是不一样的,主子拿他当心肝宝贝似地捧在手心,如何会不信他?
本来说或者不说,都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与他们并不相干。
可是瞒得越多,像今天这种情况就越可能发生。除非把凤大夫与世隔离,不让任何人靠近,否则“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接近他,机会不要太多,根本防不胜防。
与其事后描补,不如提前预防。主子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在事关凤大夫时却乱了阵脚。
老六也替那些执行命令的兄弟们感到压力巨大。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世子自己都对那陈素卿暂无对策,他们又能怎么办?
“主子,凤大夫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老六小心翼翼地道。
“不要拿他与那些人相比。”谢景修面沉如水,目光如刀。
老六不敢与他对视,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只是想,凤大夫并不是柔弱无依的女子,他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也可以为主子分忧。主子是不是对他保护过度了些……”
“李明,你逾越了。”谢景修冷冷道。
老六收了声,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俯首站着,听侯发落。
谢景修沉默半晌,最终却没说什么,连之前那两名侍卫也未说怎么惩罚,转身回了广安堂。
老六吁了一口气,额头已出了一层冷汗。
还没有人敢在主子面前对凤大夫的事多言置喙,老六觉得自己的胆儿真肥。
他若知道现在不知在哪里挖煤的同事二九甚至对凤大夫起了些不一样的心思,他才知道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一胆更比一胆肥。
谢景修一路大步疾行,穿过狭长的游廊,径直往院落最深处走去。
走进院子时,只见正厅和两侧的明间里俱是灯火通明,一道秀雅人影投映在竹青色的窗纱上,无端地便让他浮躁渐起的内心安静了下来。
他缓步踏上台阶,迈进门槛,穿过珠帘垂落的隔间小门,印入眼帘的便是那披着薄衫在灯下缓缓翻书的少年。
“钰儿。”谢景修轻声唤道。
萧御闻声抬头,笑了笑道:“你回来了。”他将书本搁到一边,正襟危坐,“正好,我有点事想要和你谈一谈。”
向来胸有成竹的谢世子,在这一瞬间难得地显出一丝心虚之色。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回他让人钻了空子,如何不心虚。
“钰儿想谈什么。”谢景修走到他身旁坐下。
萧御开门见山:“今天白天,有个叫陈素卿的姑娘来找我。”
“钰儿,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谢景修皱眉道,“不管是谁,你只不要信就是,我与她们没有任何瓜葛。”
萧御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没信。”
谢景修握了握他的指尖:“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钰儿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为不相干的人事费心。”
萧御听着谢世子的软语温言,心头却禁不住地腾起一股怒火。
“人家都耀武扬威地找上门来了,让我怎么不费心啊?!我又不是一截木头!”萧御恼怒道。
谢景修一怔。萧御一看他这神情,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无非是“钰儿不是不信她么”“钰儿不是说信我么”“我已经认真承诺了,为什么要冲我发火”,“难道钰儿说信我只是嘴上说说”等等等等。
他会懂,因为他也是个男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世子,立场上我一定会相信你,不代表我不恼火。”萧御道,“她口口声声地我跟景修如何如何,我跟世子如何如何,我听着堵心。”萧御顿了顿,实在忍不住兴师问罪起来,“再说前两天你还跟她一起从广安堂门外面过了一趟!”
“那是因为——”谢景修说着,却皱着眉头沉吟起来。
萧御无奈地抱头趴到炕桌上。
谢世子是属小龙人的吧,他有很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谢景修!”萧御一拍桌案,抬头瞪着他,“你今天要是不说,以后都别说了!”
“鈺儿,你生气了?”谢景修打量着他的神色,轻声道。
当然生气了,都快气哭了!
“钰儿,我并非有意瞒你……”
“直说!”萧御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