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格格出生的第十天,巴雅尔便过府拜访。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长子庆格尔泰跟着自己阿爸到了前院跟胤禩交际,庆格尔泰的福晋孟佳氏则带着巴雅尔的小女儿其其格到了后头去见见传说中很得阿瓦喜欢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博尔济吉特氏对孟佳氏跟其其格的到来一点都不欢迎,孟佳氏的丈夫庆格尔泰是嫡子,其其格是嫡女,都是她极讨厌的嫡母所出,要她跟他们和睦相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在富察氏面前,她也乐意扮演一个好姐姐,招了招手让其其格到她跟前,博尔济吉特氏笑着道:“你出生时我已经不在草原了,也没能见你一面,如今都这么大了。”
其其格今年五岁,而这个岁数的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尤为敏锐,见眼前的人虽然笑着跟自己说话,可感觉却十分别扭,其其格撅起了嘴,转过头对着孟佳氏嘟囔了一串蒙古语。话音刚落,便见博尔济吉特氏黑了一张脸,而婉宁等人则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孟佳氏赶紧道:“那不是别人,是你姐姐,昨晚我才跟你说起过的。”
婉宁上辈子也是不懂蒙语的,所以这辈子努力学习了。方才其其格分明是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也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姨母,也不怪博尔济吉特氏拉下了脸,任谁当面说自己不讨喜,估计都没办法维持笑脸,更何况还平白无故地高了一个辈分。
富察氏在博尔济吉特氏爆发前便笑着道:“小格格真是天真烂漫,过来叫我看看。”
博尔济吉特氏只能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前阵子忍不住跟郎氏吵了一架,结果当天晚上胤禩给每个人都送去了宝石,就她没有,这分明是警告她不要再挑起事端。那分明是郎氏先挑起的口角,偏生叫她吃了暗亏,现在想起来仍然忍不住要生气。
富察氏对这个满脸福相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当场就把手上那串碧玺砗磲手串解下来送给其其格把玩,又让人送了新鲜热乎的点心过来,让其其格一边就着马奶茶吃点心。
“看着小格格这模样,倒叫妾身想起从前瑚图里小时候了。”婉宁歪头看着其其格,眼前浮现的却是小时候瑚图里的模样,转眼间自己女儿都出落得这样好看了。
来作陪的瑚图里嘟着嘴巴,她才不像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呢!
她们在后头也没聊多长时间,胤禩便让陈喜来将博尔济吉特氏带到前院去。也不知道她们父女俩聊了些什么,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丫头们便来回禀,说巴雅尔台吉准备离开,请孟佳氏到前头汇合。
孟佳氏点点头,牵着其其格的手变往外走,临走前却是深深地看了婉宁一眼。
婉宁微微眯起双眸,觉得孟佳氏的眼神有种过分的熟悉感,在之前跟京城的官家女眷打交道时经常遇到——这分明是要打听弘昕事情的眼神!她的目光在孟佳氏跟其其格身上徘徊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巴雅尔台吉估计是相中了弘昕,想要把女儿嫁给他。这次来拜访,不仅仅是要见见博尔济吉特氏,应该是还想着跟胤禩提一提吧。
不过很抱歉,她相不中这个小姑娘,辈分也不合适,想必胤禩也不会答应。
果然不出婉宁的意料,送走巴雅尔一行之后胤禩便来到她这儿,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愤怒:“巴雅尔台吉真是老了!真以为自己跟太后有那么丁点血缘关系就了不得,居然想把自己女儿塞给弘昕,也不看自己的身份配不配!”
在他如今没有嫡子的前提下,弘昕就是汗阿玛跟他心中廉郡王府的继承人,便是以后他有了嫡子,他也一定要为弘昕争个爵位。他知道满蒙联姻的习俗,却不代表可以接受别人强塞给他的主意。
什么亲上加亲,我呸!
婉宁已经许久没见过胤禩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她连忙给他倒了杯茶:“爷先喝口茶顺顺气儿,别为了些不要紧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
“怪不得博尔济吉特氏生成这样的性子,看来巴雅尔真是‘功不可没’。”胤禩气得有些口没遮拦,不过也没别人在,他也不必在乎别人看他的眼神,“五天后汗阿玛的寿宴,你也不要搭理他们的人。”
“妾身知道,爷不要生气了。”婉宁柔声道,“巴雅尔台吉不懂,爷还不知道吗。就算他有心撮合自己女儿跟弘昕,也得想想辈分。”博尔济吉特氏是胤禩的格格,其其格又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妹妹,就等于其其格跟胤禩是同辈的,就算蒙古诸部不在乎这些,也不等于别人不在乎。
胤禩长吁了一口气,心情也没见好起来。想到这几天还要跟巴雅尔打交道,胤禩就觉得头疼。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寿宴上的对话
胤禩跟巴雅尔台吉可以说得上是不欢而散,往后几天巴雅尔还想来拜访都被胤禩找借口给推了,直到当今天子万寿节当天,婉宁才再一次见到巴雅尔的儿媳妇孟佳氏。其其格似乎被太后留在身边,所以孟佳氏是孤身一人,身边虽然坐着不少蒙古福晋,可似乎大家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看什么呢?”许久不见的恒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走过来,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张望,“看那些蒙古福晋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多了好多生面孔。”婉宁回过神来笑着道,“前几年跟我们家爷伴驾出巡时还能见到好些个老福晋,如今似乎都没见出现了。”
“皇上多久没有巡幸蒙古了,而且老福晋们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自然不可能跟着进京。”瓜尔佳氏说道,“你来得早,我方才才看见尔岚下了马车,今天直亲王福晋似乎就带了她来。”
“想必是纳喇氏身子又不好了吧。”婉宁道。
“自从小产之后她身子就一直没好过。”瓜尔佳氏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呀,她一直责怪直亲王不杀了那个李四儿为她跟未出生的孩子出气,直亲王刚开始还忍着,可哪个男人愿意被人这样念念叨叨的,没多久便厌弃了她。”
纳喇氏确实可怜,佟家有意包庇怀了隆科多孩子的李四儿,直亲王自然不能找她晦气,如果纳喇氏能够忍下来,何愁不能借着此事为自己巩固恩宠。可惜她偏不!没日没夜的争吵跟埋怨,直亲王又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直亲王府多的是解语花,他又何必再去宠爱一个病怏怏的女人。
不过婉宁倒是听说,纳喇氏寻不到李四儿,便让家人把李四儿一家折腾得不成人样,李四儿父母怒急攻心而亡,弟弟妹妹被赶出了京城不知所踪,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算算日子,那个李四儿早该为隆科多诞下孩子了,她记得上一辈子这个时候李四儿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不知道今世是不是如此?
“我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出去交际,你有没有听说那个李四儿到底怎么样了?”婉宁问道。
“听说她得知自己家人的遭遇之后就郁结在心,后来生产时更是难产,一尸两命,连孩子都没保住,那孩子据说还是个男孩儿呢。”瓜尔佳氏摇了摇头,“到头来谁都没得到好处。”
婉宁跟着叹了口气,一个失子失宠,一个家破人亡,没一个有好下场。
李四儿确实死了,但她生下的孩子却还活着。其实在李四儿临盆前佟国维夫人就想着舍母保子,把孩子记在隆科多嫡妻赫舍里氏名下交给她抚养,只是此番提议遭到赫舍里氏跟乐兴阿的强烈反对。赫舍里氏巴不得李四儿跟这个孩子一起死去,更深知如果隆科多得知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将来自己跟乐兴阿在府里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她直接跟佟老夫人摊牌,要么舍母保子把孩子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要么她请自己阿玛送来合离书,带着乐兴阿回赫舍里家去。
佟老夫人无法,跟佟国维商议过后便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之后送去奉天一户佟家族人处,算是过继给他们。至于李四儿,在喝下加了大量活血药的催产汤之后,就注定再也无法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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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过半,瑚图里也被太后让人送了回来,坐在婉宁身边跟婉宁嘀咕着今日在太后跟前的见闻:“老祖宗似乎很喜欢那天上门拜访的蒙古格格,还说要不是年纪大了不方便,还想把她接到身边抚养呢。不过我看那小格格的嫂子似乎不大愿意,太后发问时还搪塞了过去,说那格格性子野,怕累着老祖宗。”
“那个小格格出生不久生母就病逝,可以说是她嫂子抚养长大的,她嫂子自然舍不得。”婉宁垂眸深思。孟佳氏不愿意其其格留在京城,可巴雅尔的态度跟她明显是相反的,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也对,而且我觉得那个小格格天真烂漫,如果进了宫势必要学不少规矩,说不定还觉得束缚呢。”瑚图里抿了一小口果酒,“这果酒比咱们府上的要醇不少,我等一下还要央着玛法送我几坛。”
“就知道贪吃这些,吃些菜压压酒气吧,叫你阿玛知道了又该说你了。”对自己女儿的口味婉宁已经不想做出什么修正了,小时候爱吃甜的,长大些又爱吃辣口的,如今还喜欢小酌几杯,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额娘衣衫上也沾了不少酒气,不如陪我一起去后头走走吧。”瑚图里嗅了嗅自己自己衣襟上的果酒味儿,吐了吐舌头便道。
“真是拿你这个丫头没办法。”婉宁只得起身。
每回寿宴上宫里都会专门辟个偏殿出来给女眷更换衣裳,偏殿后头连着一个小院子,还可以让人坐在廊下醒醒酒。婉宁上回这样做的时候还是两年前了,那时候还跟纳喇氏在廊下交谈了几句,如今却是物是人非。瑚图里嫌弃自己的衣裳上酒气重,散完步之后便进偏殿去更换衣服了,婉宁则坐在廊下候着。
“八侧福晋?”
听到身后的声音,婉宁转头一看,却是孟佳氏。她似乎也是出来醒酒的,脸上将还带着些微醺,脸颊发红,双眸却亮得很。
“福晋也是出来醒酒的吗?”婉宁心中一拧,表面却是若无其事。
“是啊,许久没吃这么多酒,后劲上来了。”孟佳氏莞尔一笑,比前几天上门拜访时要明朗不少,“我一直想找八福晋或者侧福晋说说话的,却不想府上一直忙碌,我也不好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