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大碍吧?往常也不是那么娇弱的人。”瓜尔佳氏微微蹙起了眉,嘀咕道。
“有太医看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婉宁心里却明白,吴雅氏现在是一心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日子了,“你也别皱着眉,叫直亲王福晋看见了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满。”难得三阿哥平平安安过了一岁,这一年连病痛都少了些,虽然十八阿哥过世没满一年,但张佳氏还是借着春日赏花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宴席,也好叫大家知道她心中的欢喜。
“我知道了。”瓜尔佳氏理了理脖子上的龙华,“跟在直亲王身后那个人你可有印象?”
“自然是有的,没瞧见三福晋脸色都黑了吗?”婉宁道。
自己家的门人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去投靠别人,偏生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男人的死对头,董鄂氏还能坐在这儿就说明自制力不错了。婉宁可是看清楚,董鄂氏手中那条绣着大片牡丹花的帕子已经被她的长指甲钩出丝来了。
“我看啊这事儿不清不楚的,咱们还是少管吧。”瓜尔佳氏道。
“这当然,他们之间的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婉宁捻起一块翠玉豆糕,“这点心不错,要是能得了方子回去做给弘昭吃也好。”
“大嫂素来大方,你去问她要不就得了。”瓜尔佳氏说道。
婉宁却是摇摇头。如今廉郡王府跟直亲王府已经不复从前那样亲近了,要不是看在惠妃娘娘的面儿上,胤禩怕已经要跟直亲王桥归桥,路归路。更何况当初纳喇氏那件事到底是横在彼此心中的一个疙瘩。
“这不是廉郡王侧福晋吗?”一个穿着银红色绣百蝶穿花纹样氅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娇滴滴地说道,“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婉宁只是淡定地喝了一口玫瑰蜜露,向一边的丫头说道:“直亲王福晋还没来吗?”
“福晋正在前头迎接来客,一会儿便会来了。”丫头微微躬身,“蓝格格,福晋有令不许你随意出来走动的,你怎么又把福晋的话抛在脑后了?”
那女子脸上又羞又怒,大约是在张佳氏手上吃过苦头不敢做些什么,气呼呼地便转身离开。
“她是谁?”瓜尔佳氏问道。
“不过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罢了。”婉宁摇摇头示意瓜尔佳氏别追问。她原是认不出来的,毕竟这蓝氏浓妆艳抹的模样倒跟当初在塞外时大不相同了,要不是她记忆力好,只怕还记不起这个丫头嘴里的“蓝格格”就是当初策妄阿拉布坦要送给胤禩的美人之一。看来进了这直亲王府,蓝氏也是颇为得宠的,不过张佳氏积威难犯,从前的郭氏跟王氏都败在张佳氏手中,更何况一个像礼物一样被送进府的女人。
瓜尔佳氏转了转眼珠子便想明白,不由得低声感叹道:“果真是风流人物。还是我家爷好,踏实可靠。”
婉宁没有回话,直接拿起一块栗子酥把瓜尔佳氏的嘴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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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请了大家来赏花,可实际上她们这些侧福晋素来是自娱自乐的,往常还有吴雅氏帮衬着招待,如今吴雅氏都称病不起了,张佳氏才决定将事情交给阮氏来办。因着十八阿哥病逝未满一年,所以张佳氏也没有请热闹的戏班子进府来,不过也不代表她没动脑子,除了请人出了一些灯谜,又办起流觞寄语,倒有几分雅致。
“也不知道他们在前头说些什么。”瓜尔佳氏说道,“我家爷最不耐烦就是这些猜谜了。”
“这些不过是给女眷玩的罢了,他们那些爷们才看不起这些小玩意。”田佳氏道,“原本我家爷今日是不打算过来的,只是直亲王先在皇上跟前提起了,他也不好拒绝。”
“既然来了,咱们就当散散心吧。”灯谜并不是悬挂在一个院子里,而是随着花园的石子路数落分布。婉宁拉着瓜尔佳氏跟田佳氏顺着小路走着,倒是发现了几个制作精巧的花灯,只可惜三人都没有要解谜的意思,便只是点评了一下花灯上图案描绘怎样的故事,才沿着石子路往假山内里走去。
“直亲王府果真是奢华,听说制成假山的石块还是专门从城郊玉山上运来的,而且挑的都是天然的石头,不经雕琢。”田佳氏说道,“但是财力人力也不知花去多少了。”
瓜尔佳氏无言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这田佳氏甫一进来就一直在暗地里评判直亲王府的不是,就算诚郡王跟直亲王不合,在别人的府邸怎么的也得注意些吧。
绕过一处假山,婉宁正要走出去,忽然听见前头传来两个丫头的声音。她抬手示意田佳氏跟瓜尔佳氏暂时不要出声,侧着耳朵细声倾听。
“王爷身边那个张道人果真是有些本事的,前天福晋刚去求了一道符给三阿哥服下,今日三阿哥就多进了一碗粥了。”婉宁踮起脚看了看,说话的正是个穿着绿衣裳的丫头。
“可不是吗,听说自从张道人来了咱们府之后,三阿哥的身子就好多了。”回话的是个梳着双髻的丫头,“我娘还想花些钱给我求一道平安符呢,可惜张道人德行高,寻常人都见不到他。”
“咱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张道人才没空见咱们呢。”绿衣裳不屑地说道,“张道人如今深得王爷信赖,往后只怕更不得见了。”
“我听我娘说,当初张道人是在诚郡王跟前效力的。只可惜诚郡王待人不厚道,张道人才弃暗投明投奔王爷,要是叫诚郡王知道张道人的本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双髻丫头说道,“张道人第一回见到咱们王爷就曾直言,咱们王爷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必是天下至尊。”
婉宁倒吸了一口气,连忙示意瓜尔佳氏拉住田佳氏,半拉半扯才将田佳氏带出假山。
“那个假道士算什么东西,竟然在背后攀扯我家爷!”田佳氏有些气糊涂,“也就直亲王这个没脑子的才会……”
“哎呦!”瓜尔佳氏连忙捂住她的嘴,“你找死啊,在人家府里说这样的话!”
“咱们赶紧回去吧。”婉宁推搡着两人,低声道。好在如今是可以四处走动的时间,她们身边也没有丫头跟着,否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理了理衣裳发髻,相互确认无误之后,深深了吸了几口气才回复从前的优雅得体。婉宁实在没想到直亲王府的丫头们居然这样胆大包天,明知道今日有客人过府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子,还说什么“天下至尊”的话。胤禩跟她说过,皇上表面上虽然对直亲王还是如从前那样好,可实际上心里却已经有了忌惮,尤其是直亲王毫不介怀地接受了策妄阿拉布坦送来的美人之后,这种猜疑已经达到了顶峰。
“今日就当咱们没来过这儿,”田佳氏平复了心情之后连忙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咱们该听的。”
“咱们听见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瓜尔佳氏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这灯谜太难了咱们也猜不中,不如回去歇一会儿吧。”
婉宁点点头,抬脚便往回走。
“你们说,那个道士说的话可靠吗?”瓜尔佳氏憋了半路,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能出身在皇家的人,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婉宁小声道,“只是我觉得那个张明德野心大*重,哪里像个修道之人?这话有可能是为了巴结直亲王才说出口的,毕竟现在也就只有直亲王跟太子不对付了。”
“也是。”瓜尔佳氏挥了挥手,“不想了,咱们往后跟直亲王府还是远着些吧。”今日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边,那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当晚回到府里,婉宁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胤禩。
胤禩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今日大哥也在诸位兄弟跟前提起过命格一说,大哥也是糊涂了。”
“此事肯定会传到皇上耳边的。”婉宁道,“到时候龙颜大怒之景可想而知。”
“大哥真是魔怔了。”胤禩摇摇头,“也罢,这都是他的命,谁管得了呢。”
在这种贵不可言的命格之说传遍京城之前,直亲王府又出了一件事:直亲王去岁得的美人蓝格格不慎小产了,流掉了一个三个月的胎儿。
“原来那日见到蓝氏,是想出来跟直亲王福晋示威来着。”婉宁这才恍然大悟,“可惜了,直亲王福晋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一个侍妾驳了面子,这一胎怕也是另有内情。”
“主子在嘀咕什么?”玉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万寿节的事情罢了。”今年是皇上整寿,这贺礼自然要更加精心准备才是。听说皇上还有意办千叟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