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过膳,琬宁跪坐在榻上,挪到胤禩身后,伸出手替他按摩穴位。便揉便道:“爷看着很累。”
“主要是心累。”胤禩闭着眼,“汗阿玛知道此事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着爷只说,皇家不能有这样的儿媳妇。郭络罗氏不能‘暴毙’,但也不能再任由她肆意妄为,四位嬷嬷跟宋太医都是汗阿玛派来的,我别无他法。”
“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爷也不要再想了。”不让郭络罗氏暴毙,却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琬宁并不在乎郭络罗氏的生死,只是胤禩将此事完全披露给四贝勒知道,就不怕兄弟阋墙,四贝勒心生怨恨吗?
可见到胤禩这样疲倦不堪的样子,这话到嘴边,琬宁却没法问出口。
不多久,便听到四贝勒府中传来李侧福晋顶撞福晋不敬四贝勒的消息。四贝勒一怒之下,上奏请旨撤了李氏侧福晋之位贬为格格,连二阿哥弘昀也被抱走,放在格格宋氏身边教养。李氏身边的奴才一律打发出去,却无人晓得几个平日深得李氏重用的心腹,俨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八章
058章历史走向的岔路
等马佳氏知道郭络罗氏“病重静养”的消息时,八贝勒府已经全面贯彻了胤禩所下达的命令,便是马佳氏拿着安郡王府的帖子上门都没用。马佳氏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但到底不算是郭络罗氏证实娘家的人,也没有法子硬闯八贝勒府,只得讪讪而归,也不敢在大病初愈的玛尔浑前随意提起这件事。
“主子最近也累了,不如今儿早点歇了吧。”茯苓替齐佳氏摘下发髻上的金镶玉蝶翅步摇簪,说道,“八爷今天又去了韶秀院,说是要陪侧福晋、大格格跟二阿哥用膳,想必今天也不会来了。”
因为有郭络罗氏的事情在先,贝勒府里的下人早就换了一批,茯苓便是那个时候靠着喜塔腊氏运作送进府来,分到齐佳氏身边伺候的。短短几个月她便挤走了麦冬,成为齐佳氏最信任的心腹。
“这段日子八爷什么时候来过。”齐佳氏拿起白玉梳对着铜镜梳头,“陪大格格用膳?二格格难道就不是爷的女儿么,这么也不见爷来陪陪我,或者去陪陪詹氏,詹氏那儿还养着大阿哥呢。”
“庶福晋此生再没办法生育,大阿哥身子也就那样,八爷去有什么意义呢。”茯苓垂下眼眸不动生息地挑拨道,“到底还是因为侧福晋那儿儿女双全,八爷心里欢喜。主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调理好身子,也好为八爷开枝散叶?”
“确实,有个阿哥在身边总是好的。”齐佳氏手中的动作慢慢迟了下来,“可八爷总不来,我又有什么法子?”
“八爷不来,主子可以主动出击的。”茯苓说道,“太太说了,主子有了小格格,以后在贝勒府肯定就不能再低调隐忍下去。趁着现在福晋静养腾不出手来,侧福晋又素来标榜自己贤良淑德,庶福晋身子不好,郎格格如今还在调养腿伤,主子更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才是。明年又是大选年,如今府里这样的状况,指不定皇上又要给八爷指两个新人,奴婢听说,太后这回带了两个蒙古格格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指给某个阿哥的。”
“让我想想。”齐佳氏叹了一口气。茯苓是喜塔腊氏给送进府的,心自然向着她,可就算茯苓一心帮助自己又有什么用,她到底只是个格格,在府里也没多少话事权,有什么法子跟如日中天的侧福晋争呢?
“主子不要再犹豫了,再犹豫就迟了。”茯苓劝道,“现在福晋这样,八爷有偏爱侧福晋,说不定以后贝勒府就是侧福晋的天下。主子跟侧福晋有隙,万一以后侧福晋起了要对付主子的心思,主子该如何是好?主子不想想自个儿,还得想想小格格呀。”
齐佳氏垂下眼眸,似乎已经把茯苓的话都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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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爷昨儿又宿在齐佳氏那儿了?”琬宁拿起眉笔轻轻勾画着眉,向一边的琥珀问道。
“是。”琥珀打开一盒桃花胭脂送到琬宁跟前,“这段时间八爷总能在府中偶遇齐佳格格跟小格格,大概是觉得这段时间冷落了齐佳格格跟小格格,所以便多陪陪她们。听说不独独去了齐佳格格那儿,连庶福晋那儿也常去坐坐。”
“没了福晋压制,她们都要起了别的心思了。”琬宁了然于心,“听麦冬说齐佳氏身边来了个挺厉害的丫头?”
“是,叫茯苓的,奴婢只知道她跟齐佳格格娘家关系颇深,保不齐是齐佳家给运作送进府来的。”琥珀绞了帕子给琬宁净手,“齐佳太太奴婢见过一面,看着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可能把持齐佳家这么多年,叫齐佳大人膝下孩子除了她所出的以外再无他人,想必手段也不差。茯苓如果真的是齐佳太太弄进府来的,主子看要不要……”琥珀手上做了一个动作。
琬宁透过铜镜跟琥珀对视了一下,笑着道:“一个丫头而已,齐佳太太爱送进来便送进来,你以为爷会不知道吗?”有了郭络罗氏指使合欢联合李格格谋害弘晖阿哥的事情,每一个进来贝勒府伺候的奴才都被陈喜查得清清楚楚,茯苓之所以能安然去到齐佳氏身边伺候,也是胤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原来主子心里早就有数了。”
“也不算心里有数。”琬宁将帕子递回给琥珀,“自从福晋‘静养’以后,府里这几个女人谁不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就连詹氏这样以后再也没法生育的女子也要为将来好好筹谋。不为别的,明年就是有一年选秀,福晋若是久病未愈,贝勒府里不担保不会进新的女人,她们心里有了危机感,自然就要牟足劲去争。”
“那主子就不担心吗?”
“担心又如何,能改变得了皇上的心意吗?”琬宁拿起手边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戴上,“叫沈氏把小阿哥抱过来,看着也该是时候进宫去了。”
这是琬宁生产后头一回进宫,就是要将孩子抱去给惠妃还有良嫔看看。太后从蒙古回来后身子便有些不舒服,身边就留着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跟博尔济吉特氏两个小丫头伺候,连佟贵妃等人的请安都免了,大概也无暇接见她。外边的日头还有些毒辣,连翘撑着油纸伞举过琬宁头顶,扶着琬宁上了车,转身便见茯苓缩在门口偷偷摸摸往外瞧。
连翘撇了撇嘴,居然敢出来窥视自己主子的行踪,真以为齐佳格格得宠今日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吗?
“别把心里的想法都搁在脸上,”小和子撞了撞连翘的肩膀,“不要管她就是了。”
“我晓得的。”连翘说道,“我就是看不过她那副样子罢了。”
“忍一下吧,她们要是安安分分还好,要是不安分,贝勒爷头一个饶不过她们的。”小和子小声说道,“趁着现在,先去给主子还有大格格准备膳食吧。陈公公说今晚贝勒爷要过来,一切用度都得精致点。”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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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哥身强体壮,胖乎乎的小腿踹起人来虽然不至于很疼,可也并非没有感觉。良嫔将手中的戒指、护甲都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小阿哥抱在怀里仔细端详。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神色十分凝重,仿佛自己怀里的是千金之宝,手上完全舍不得用力。胤禩出生的时候良嫔只是个贵人,没有抚养自己亲生孩子的权力,等到后来她失宠消隐在后宫之中,更不可能升位份抱养别的妃嫔的孩子,所以瑚图里还是胤禩的其他孩子,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存在。
“孩子长得真好。”见到小阿哥乖巧地躺在自己怀里,良嫔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这段日子胤禩府里发生什么我大致都了解了。郭络罗氏那丫头有四位嬷嬷管着倒也罢了,你也别去触霉头,免得叫皇上知道会觉得你爱争风吃醋。”
“妾身自然知道,只求八爷没被此事牵连了才好。”朝堂上的事情胤禩现在都很少在她跟前提及,琬宁也没特意去打听这件事之后胤禩跟四贝勒之间的关系,“倒是听说弘晖阿哥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前阵子还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是啊,总算好起来了。”良嫔叹了一口气,“弘晖是四贝勒唯一的嫡子,要真是出了事儿,不说四贝勒府不安生,就是胤禩怕也要受到拖累。郭络罗氏自己非要折腾些幺蛾子,倒是把胤禩给拖下水。她又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往后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
看来萨满祭司给郭络罗氏的批命宫里都知道了,琬宁垂下眼眸倒没搭话,她觉得良嫔也没这个意思要她搭话。
果不其然,良嫔只是感叹了一下,又道:“昨儿皇上来我这儿坐了坐,说明年要给胤禩挑个好的。我从旁侧击问了几句,大约是要将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位蒙古格格指给胤禩。那个格格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听说她的额娘很受宠爱,自小吃喝待遇跟嫡出的格格没什么区别。”
太后身边有两个蒙古格格,一个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这个是指给十阿哥做嫡福晋的,另外一个是黄金家族旁支的庶女博尔济吉特氏,闺名叫做乌娜,听说生得明媚动人,骑射剑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个格格我倒知道,听说很得太后喜欢,做个王公大臣家的嫡妻都绰绰有余,怎么要指给八爷呢?”琬宁小心地问道。
“听说那格格的阿玛在草原上见到胤禩之后便上了心,就算自己的女儿做侧福晋都无所谓,央着太后跟皇上指婚。”良嫔不屑一笑。分明是那个格格在御驾巡幸蒙古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撞见了胤禩,从此放在心上,以死相逼求着自己阿玛要太后指婚而已。
“八爷只是个贝勒,按照规矩也只能有一位侧福晋,那蒙古格格指婚过来,岂不是只能当庶福晋或者格格侍妾之流?”不是说她在家很得宠的么?她就甘心每逢年节要给府里位分高过她的人请安问好?
“你又何必为她着想,既然是她求来的,自当自己承受这一切。”良嫔将小阿哥交给一边的张嬷嬷,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你瞧着太后似乎对她很好,可仔细去打听一下,宁寿宫中真正拿她当一回事的又有几个。就连她阿玛都要放弃这个女儿,只派了两个丫头跟着贴身伺候。”
就算再疼爱这个女儿,那位蒙古台吉也该清楚知道这样的女儿是认不得的。草原上不追究私定终身,可八阿哥是皇上的儿子,不是一般的蒙古勇士,自己女儿这样巴着上去,甚至要以死相逼,肯定会惹太后跟皇上不高兴。博尔济吉特氏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离开科尔沁,她的阿妈后脚就被蒙古台吉逐出了部族,如今已然消失在蒙古草原深处。
这位蒙古格格,该说她天真烂漫,还是愚昧无知呢?琬宁倒不担心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她只是担心,上一辈子胤禩因为郭络罗氏的关系一直没有接受皇上的指人,如果这位蒙古格格真的入了八贝勒府,会给胤禩带来什么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