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
“不许直呼本宫大名!”
“殿下。”裴漠改口,问道,“我刚醒之时,你说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此话可还算数?”
他神情是少有的认真,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李心玉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也不敢轻易表露自己,也正色道:“你呢?不找琅琊王,不造反了?”
裴漠笑了,仿佛春风拂过皑皑白雪。
他说,“不了,我不愿再当叛将,想换条路走走。”
李心玉下意识追问:“什么路?”
“比如说……”裴漠压低了嗓音,凑过来蛊惑般地说,“做殿下的佞臣。”
不做叛将做佞臣,有区别么?
仔细想想,区别好像还挺大的。至少他已表明了衷心,不会再与皇室为敌。
李心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仍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不用再仔细想想?毕竟前世你都做到逼宫的份上了,这会儿转变如此突然,倒令我越发忐忑。”
裴漠摇了摇头,“我舍不得让你难过。虽然前世坎坷,那毕竟是前世之事,今生殿下已经为我改变了许多,我自然也不能辜负殿下的一片情意。”
李心玉心情稍稍轻松了些,强忍住笑意哼道,“这还差不多,算本宫没白疼你。”
“那,”裴漠顿了顿,又满怀期许地问,“我们前世的婚约还算数吗?”
所以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李心玉忽然有些心安,小裴漠还是原来的小裴漠,即便记起了前世之事,小狼狗的本性未移。
本宫甚是欣慰。
她笑了笑,忍不住抱了抱裴漠,佯装为难道:“看情况吧。若是你对本宫不好,或是再去找李砚白和你的妻妾们,本宫便休了你,没得商量。”
她这一抱,裴漠就不想松手了,抱着她一同倒回了榻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会的,殿下。”
蜡烛燃尽,倏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和静谧之中,唯闻外头的雨水淅淅沥沥,滴落阶前。
“裴漠。”黑暗中,李心玉翻了个身,闷声道,“所有人都说你是因为恨透了我才协助琅琊王起兵造反,我也以为你恨透了我,可是你却说愿意和我重新开始,这真的太不真实了。”
裴漠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显得有些沉闷:“别人嘴里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李心玉仍是不放心:“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前世?荣华富贵,妻妾权势,都不要了?”
闻言,裴漠沉默了一会儿,方直白道:“你不是一直在想法子改变前世的悲剧么?我也是。”
“什么意思”
“总之,你别害怕,我的心不会因记起了一切而改变。”
李心玉笑了,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所以,你还是我的小裴漠,对么?”
“是。”裴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晶亮的光。
李心玉彻底放了心,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混蛋,就知道欺负我。”
“混蛋?”裴漠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的笑意,单手枕在脑后,问道,“我怎么记得,去年年底初雪之时,公主还说我是令你心动不已的少年。”
李心玉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少年是你?说不定,是本宫的另外二十六个男宠呢?”
“现在你还想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我什么都知道的,殿下没有二十六个男宠,一个也没有。”裴漠凝望着她,眼睛像是一片璀璨的星空,笑道,“殿下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碧落宫初雪,殿下遇见的少年可不就是我么。”
李心玉苦心经营多年的风流形象毁于一旦,不禁大窘。她哼了声,不甘示弱地反驳:“也不知是谁听了之后,还暗地里吃自己的飞醋,可傻了。”
说完,李心玉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险些忘了正事,你既然也有了前世的记忆,想必知道当年杀死母后嫁祸给裴家的那人,究竟是谁了罢?”
裴漠‘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李心玉忙起身,对裴漠道:“你把那人的名字写在我的手心,看与我推测的是否一样。”
裴漠也坐起了身子,从李心玉背后拥住她,拉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极慢地写下一个人的姓名。
李心玉了然,缓缓攥紧五指,回首与裴漠相视一笑,“果然是他。”
裴漠望着她沉思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眼睛在夜色的浸润下深邃异常。他哑声道:“已过三更天了,睡吧。”
这么一说,李心玉还真有些困了。她抻了抻懒腰,对裴漠道 :“偏间有床榻,你去睡吧。折腾了一晚,困死本宫了。”
裴漠眼睛黯了黯,说:“不是,要一起睡么?”
李心玉大惊:“谁要同你一起睡?”
裴漠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今天是你生辰,我要陪你过。”
“现在已是凌晨,我生辰早就过了,而且,你的礼物也已送过了,不需要再将自己打包给我。”说着,她晃了晃脖子上的红绳,狼牙被夜色笼罩了一层温润的光。
裴漠还欲说什么,李心玉将他推下榻,挥手道:“你我瓜葛由来已久,都需要好生静一静,将前世今生的事想个明白。若是明日醒来,你仍决定放弃李砚白而追随我,那么我对你,必定也是毫无保留的赤诚相待。”
裴漠知道,她是在非常慎重地考虑两人长久的关系。毕竟有前世那样的悲剧发生,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裴漠不再强求,点头道:“好,明日再说。”
他穿上布靴,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李心玉额上轻轻一吻,压低声音道:“殿下不要多想,早些睡,我会在外间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