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邵卿照例来到冰室中。
安宁仍然在冰川上静静地躺着,睫毛投下贝壳般的影子。
蔚邵卿看着她,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等待。
他照例将安宁扶起,将一冷一热的内力输入安宁的体内,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内力便有些不够,他强忍着经脉传来的疼痛,继续传下去,一时不慎,竟有些入魔。
蔚邵卿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的红光,被他死死压下。
杀了她吧。杀了她,她便永远属于自己的,只有死人才是永恒的。
他像是陷入天人交战中,脑海中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他对他吐出了诱惑性的话语。
白衣的他冷冷地看着黑衣的他,两边对峙。
这样的对峙,让他体内那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内力起了冲突。蔚邵卿咳嗽了一声,发出一声的闷哼,嘴角一行血滴了下来。
他压下了那股蠢蠢欲动的暴躁情绪,松开了手。
刚刚那险些入魔的挣扎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手一松,安宁便跌到了她怀里。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白色丝绸下,那玲珑的曲线。
他手放在她肩上,压下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打算站起,将安宁扶好。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心仪的女子躺在怀里,而且还只着一层丝绸衣裳,都很难做到坐怀不乱。若是能够坐怀不乱,只能说他不是男人。
就在这时,怀里的安宁幽幽醒了过来,沉睡了许久的她似乎有些不习惯外界的光亮,眼睛眯了眯,发出一声小小的含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这小小的声音落在蔚邵卿耳中,却堪称是天籁之音。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安宁,似乎没料到她居然真的醒了过来。狂喜的情绪像汹涌的潮水,将他给淹没。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安宁感觉到肩膀上被捏的有点紧,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她到现在,脑子还没彻底回转过来,仍然晕乎乎的。
“安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带着淡淡竹子香气的怀抱中。
声音的主人紧紧抱着她,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蔚邵卿……
这个名字就这样刻入脑海中,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从未听到蔚邵卿如此复杂的声音,像是重新获得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喜悦、怀疑、小心翼翼、惶恐、不安,以及深深的爱意。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体验到这么一件事:抱着她的这个人,原来是真的喜欢她。
她眼眶湿润了,记忆重新回笼。
杀死苏兰的快意,被炸死前的遗憾……一幕幕如同电影在脑海中回放。
她这是又回来了吗?
“安宁。”蔚邵卿呼唤着她的名字,缱绻缠绵。
“安宁。”
曾经有人说过,若是能够得蔚邵卿深情唤她名字,她们死了也是甘愿的。
安宁死了三回,才得来这呼唤,却有种果然很划得来的想法。
她嘴角勾起了纯然的喜悦,轻轻说道:“我在。”
声音中包含着纯粹的感激,她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能回到大家身边。早知道如此,她当时应该早点死一回才是。只是她又不是预言师,哪里会预见到这一幕,至少在杀死苏兰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心态。
蔚邵卿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躺了许久后这具身体第一次开口,她忽的感觉胸口不太舒服,血腥味涌了上来。
“你——”蔚邵卿还没说完,安宁就已经呕出了一口的毒血,因为蔚邵卿抱着她的缘故,不仅是她自己,连同蔚邵卿身上也染上了这黑血。
“安宁——”这一声包含着惶恐惊慌。
……
再次醒来的时候,安宁便看到了头顶那十分熟悉的床帐,身下也不再是寒冰,换成了柔软的床褥。
她这是回到自己的床上了吗?
安宁眨了眨眼,耳边传来了好几声喜极而泣的声音。
“安宁,你终于醒了。”
“姑娘。”
她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床头围着一圈的人,周李氏、桂圆、玉容、卫先生、许久不见的路神医……还有蔚邵卿。
蔚邵卿站在靠近门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蔚邵卿似乎纤瘦了许多。
难怪当时被他抱着的时候,触感不太对啊。
蔚邵卿的视线与她相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她的身体现在没有大碍,同之前那不像是他的剧烈情绪波动相比,现在的他又回归了原先的从容,所有的波涛汹涌都被深深埋入了那双漆黑的眼中。
安宁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贪婪地望着许久不见的亲人,低低唤了一声,“娘。”
周李氏被这一声,喊得眼泪当场掉下来,“你这不省心的丫头。”
安宁最怕看到她娘哭了,哄道:“娘你再哭下去,我还以为你不乐意看到我醒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