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掌柜一番感谢自不必说,原先只当元绣是仰仗他,现下不用别人说,他自个儿心里都清楚,他得好生仰仗这位姑奶奶。
“另外那些糖、油,您的那份儿都已经全数留出来了,过几日叫老马一并拉过来。”酒楼日常还是用豆油比较多,若有高价菜,才会用上元绣那些花生油。
二人商量过,又定好明年该怎么合作,元绣这才起身,“今儿就留在你这儿吃饭,也瞧瞧刘师傅手艺有没有长进。”
侯掌柜点头,“自然,自然,必须得留下来吃饭,就等着您来评评味道呢?!”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恰逢门口有人进来,侯掌柜一见来人,便神情肃穆的跟元绣讨饶,只说来的人需得他亲自招待招待,元绣摆手示意无妨,周管事跟老马在底下候着呢,直接将菜上了就行。
侯掌柜又是一番不好意思的话。
方才那人侧着脸说话,元绣还没认出来,这会儿看见,才坐下去又站起身来,等人过来才缓步喊了一声,又朝来人行礼,声音高了几分,“杨大人安好啊。”
杨修德这才注意到元绣,侯掌柜也有些吃惊地看向元绣。
“元绣姑姑。”杨修德带着笑意拱拱手,二人自去年元绣买庄子时见过一回,后来再不曾见过,没想到今儿又碰上了。
“大人怎么在青北州?”元绣有些疑惑,照理说他深受其中,不应当会被打发到这偏远地方来,若说是来办差的,看着又不大像。
杨修德叹了口气,只说一言难尽,元绣只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儿,怕是不好说太多,于是抬手:“上回在丹桂县,本想同您叙旧,奈何种种因由,未曾吃个便饭,今儿不如小聚一场?”
元绣非官非商,杨探花自没什么好推拒的,今儿来本就是听闻这羊肉锅子不错,才来尝尝。
没几个人,在加上二楼隔间也满了,元绣就叫杨探花坐一楼。杨探花也没什么架子,他才上任不久,没什么认得,坐哪都一样。
“姑姑先前说过的话,我到底没领会透,如今遭贬,也在意料之中。”杨探花抿了口茶,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离了那些朝堂之上的明刀暗箭,说不得事件好事。”元绣神色依旧淡然,倒是杨大人听了这话,似有些了悟。
去年贪污案破以后,杨探花就升至正三品中书侍郎,因遭奸臣构陷,圣上听信谗言,于是将其贬黜,如今任从四品知府一职,京中机会甚多,若要往上,自然比这山高水远的青北州便利,且这儿毕竟人生地不熟,个中关系,不比京中好到哪里去。
元绣听闻便叹了口气,杨大人又道:“姑姑话虽不多,却叫我心里有了拨开云雾之意,家中近来变故颇多,夫人亦是心结难解,若您有空,劳您去宽慰则个。”
元绣点头,多的也不曾问,杨探花便拿出名帖,又说了杨府如今在哪个街巷,拿了名帖,门房自会引她过去。
元绣又宽慰了他几句,杨大人吃了几口,自觉索然无味,不过比自家府上味道好不少,于是叫侯掌柜,将这锅子整些一样的送去府上。
今儿自是没空去拜会了,明儿上午再去瞧瞧杨夫人。
等两人都走了,侯掌柜愈发觉得自个儿慧眼识人,知道二人相熟心里就有数了,可不敢再细打听。
“这羊肉锅子姑娘您看味道如何?”本来今天叫元绣留下来,就是想叫她评一评。
元绣笑,“不错,汤底鲜香麻辣,羊肉肥而不腻,已然登峰造极了。”
侯掌柜听此,脸上紧张的表情才缓和,不知是松口气,还是满意。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早起吃过饭, 元绣就持名帖去杨府拜访了,杨夫人眉间郁郁,她知道元绣曾救过自家老爷, 于是勉强对着元绣扯了个笑,
“元绣姑姑。”
“杨大人记挂您, 去外头吃饭都没什么滋味儿, 您心也要宽些才好。”杨探花觉得她说话能宽慰人,元绣自己却不觉得,只能捡些出不了差错的话来安慰杨夫人。
说来这夫妇二人都是有些钻牛角尖的性子。
杨夫人也知道, 昨儿修德说城里有一酒楼,羊汤锅子好吃,一般地方吃不到,可她近来心间烦闷,压根没心思吃东西, 昨儿都到晚间了, 修德还遣人送了羊汤锅子来。
她知道不该如此消沉下去,却还是难免忧郁,自己于公事上无从相帮, 只能尽量不叫他分神再忧心家宅。
元绣见她也不是不愿开口, 于是又引她说了些家常闲话, 外头小丫头奉过茶便退下了,聊了这一会儿, 杨夫人心里稍感宽慰, 神情也略松了松,又叹了口气,
“我知晓他心中怕是也烦闷, 才遭构陷, 如今这青北州背后势力错杂,他又才上任,即便有心,却也难办成事。我近来身子本就不适,心里头也烦闷,对谁都没个好脸儿,总这样下去,恐伤了夫妻情分。”
“想您也是满腔苦闷无人能说,说出来能好很多,这会儿我来,你只当我是个木头桩子,什么心里话只管朝我说说,便是骂杨大人的,我也保管不会往外说了去。”
杨夫人听此,忍不住笑出声,“今见了你,也不知怎的,还真有说不完的话。”
“人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整日想着不如意,这日子只怕就不用过下去了,您宽宽心,远了京城那些是是非非,说不得熟悉以后,都不想离了青北州呢。”
她自个儿深有体会,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日子过得快活才是真的。
杨夫人也赞同地点头,“我只是近来想的多,有些矫情罢了,我本就是不爱同人打交道的性子,子女听话后宅安宁,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只是替他忧心罢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杨大人初来乍到,既要立威,又怕威视太过,遭人诟病,毕竟小人难缠。甚至现下他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底下人抱作一团,根本没有他施展机会。
元绣知道杨夫人的担心,只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数,
“我瞧院里腊梅也都要开了,闻着香得很,不若您设个赏梅宴,给各家夫人送拜帖,一则探探各家态度,二来若有盛气凌人的,也好借机打压,您这边灭灭那些人的气焰,一顶不知礼数的帽子扣下去,想来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心中有数以后,于杨大人那儿行事也不敢太张狂。”
杨夫人瞬间明白了元绣的意思,旋即连连点头,不过只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元绣拍拍她的手背,“您定好日子,下月我再过来一趟。”
“那我便放心了。”杨夫人松了口气,“难为您再跑一趟,日子就定在腊月十六吧,到时候估计红梅白梅都该开了,这院里景色尚算别致,是个好由头。”
元绣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您给红枣巷子张府也送张帖子。”这张府,就是蒋横原先当差的府上,若送了拜帖,那当家的大夫人想必会去,她打算趁此机会,看能不能把蒋横的身契拿回来。
“那张大人府上必定会送的,老爷近来烦心,多办是因他家总爱搅事。”杨夫人倒没问元绣怎么要请张家,只点点头说会将这帖子送过去。
说起来元绣比她年纪小,她看待事情却不如元绣想的通透,“姑姑实在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您可否婚配?”
元绣脸皮微红:“您这可问的巧了,才定了日子,正月初六,您得空跟杨大人来吃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