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来湖心了,我再告诉你。”
转瞬间,荆年便向冰湖飞去,尾音远远飘散,撩得我耳根发痒。也小跑着跟上,可真到了湖边,却傻眼了。
湖上不仅刮着冷入骨髓的寒风,湖面还遍布着纯度极高的灵流,千百年来落下的每次雷霆都会被吸纳入湖中。
对荆年和其他修士来说,只需避开水蛇一般窜动的灵流即可行走其中。
但在我眼中,灵流绝非分散成一缕一条,而是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整个冰面就是一块巨大的导体,也是颗极不稳定的电磁脉冲弹,稍不留意,便会在我金属做成的身体里炸开。
我收回差点踏入湖中的脚,对着湖心那个朦胧的背影,喊道:“来日方长!”
荆年没答话,我权当是默认,转身回了洞窟。
纷落的雪蝶很快将足迹掩盖。
整日都是不停歇的风雪,很难让人知晓昼夜和时间,荆年许是怕我懈怠,每隔十日,便会定时放来一只淡紫色的传声雪蝶,借此为我答疑解惑。
最后一个字说完时,雪蝶正好在枕边融化,雪水竟是温热的,像他愉悦时才会回暖的掌心。
真是可怕的家伙,远在湖心,却能精准把握我的进度。
床边那摞高高的书满满变矮,只剩最后一本,我随手翻开,赫然入眼的却是幅春宫画,看来是秦四暮收拾时,不小心放进来的。
世风日下,薛佳佳竟然收集这种东西,也不怕带坏小孩子。
我不愿细看,直接把书扔进火堆。
纸页缓缓燃烧,反而将画中人的细节映得分毫必现,包括他们手里小巧的铃铛。
我默默把剩下的薪柴全添了火。
这勉铃真是阴魂不散,难道因为是3号给我的吗?
幸好它现在不在这儿。
定时闹钟突然在脑中响起来,提醒我今天是收到第一百只雪蝶的日子。
也是荆年出关之日。
可洞外的天地银装素裹,没有半点紫色。
难道荆年出什么事了?
第56章 臣服恶鬼
我披上衣服,深一脚浅一脚,顶着风雪艰难跋涉。
一千日就是两年半,虽每一天都严寒如极地,但我直觉,今日犹为不同。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到了湖边,看见湖心好似被谁点上盏灯,光晕朦胧,不见荆年的身影。
湖中灵流不减,贸然下去我也要栽在这里,得想个办法,我一边褪去繁重的衣物,一边搜找身上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然后便摸到了缠在腕上的识荆,还有之前秦四暮硬塞给我的酒葫芦。
鞭尾的刀刃被插进岸边岩石,酒则洒在单薄里衣上。都是防止半路就冻僵的准备,酒精能略微降低冰点,聊胜于无。
然后,我抓着鞭柄缓缓下湖,鞭身储存着荆年的灵力,与湖中灵流算是同源,相互吸引,得以帮我减轻些负担。
离湖心还有一段距离时,鞭长达到了极限。
透过风雪的序幕,我看见荆年静静端坐在湖心礁石上,像一座睡着的冰雕,连睫毛也冻得雪白。
所谓的灯光,来自他头顶的一颗小光球,经过这些天的恶补,我能断定,那是荆年离体的神识。
这就麻烦了,我无法唤醒失去意识的肉体。
且离体时间过长也会有危险。
任凭我焦急不已,荆年呼吸仍然平缓,也许做了美梦,唇角微微翘起。
平心而论,千日未见荆年,他的五官数据并未出现断层的变化,但轮廓更为深邃硬朗了些。
所谓成长,只是不断修饰这件完美艺术品的过程。
神识光晕也清亮如稚子,不见魔气踪迹,想必是经过这段修炼,能更好地隐藏了。
冰湖真的很冷,我没忍住战栗,吐出一口气,光球随之漾起波纹,映照雪中蝶影,投射在荆年发顶。
影子碎了,变成细沙,从他眼睫上抖落。
我贫瘠的词汇库里只剩下一个词:神袛。
纠结片刻,我想着也不能无功而返,索性放开了鞭子,继续向荆年走去。
短短半分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剧烈的耳鸣,眼前时而发黑,时而又绚丽如万花筒,电磁脉冲使我不断短路关机,再重连,循环往复,几近崩溃。
指尖总算够到荆年,还没回味出触感,神识的光球瞬间伸出无数条分支,遮蔽视线,凶狠缠上我的身体。
我从一个地狱,掉入了另一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