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得多可怜啊。正道那边难以接受你,我也要杀你。或者你确信,我不会杀你?”
姚芙低着眼,长睫颤抖,语气也凉凉涩涩,“你为什么要杀我呢?现在我对你有用,不是吗?”
原映星挑了下眉。
听姚芙安安静静道,“杨望月就是圣女望月。”
原映星没反应。
姚芙抬脸看他,笑容微惨淡,“果然,你已经知道了。”她的目光有些迷离,若有所失般喃喃,“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才应该是一对啊……你看她一眼,比别人看十眼,都要敏锐的……”
“说这些做什么?”原映星笑容发凉,抚摸着她的脖颈,似随时会下手,“另一个我,对你不也差不多吗?你对他,不也情深义重的很吗?”
姚芙心想:是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原映星,你与云门和解吧,好不好?我会帮你的。你也不想圣教一直这么乱下去,不是吗?你以前也答应了的……”
原映星安安静静道,“我与云门和解的话,月芽儿就能嫁杨清了。”
姚芙看着他。
他对她笑,“而对于你,不管是哪一个我,到今天这一步,都不会娶你。你死心吧。”
他说,“你负的人是我。是原映星,是全部的原映星。哪一个我,都是恨你的。不管云门和魔教如何,你的一腔心意,终究没有回报。”
他似觉有趣,颇为恶劣地笑一笑,“阿姚,觉得自己可怜吗?”温声,“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不去死呢?”
姚芙被他说得脸色煞白,然淡着脸,一声都没吭。她性格之坚定之强硬,从来都是让原映星甘拜下风的。
原映星以前想:她为什么还不崩溃?为什么还不被我气死?
后来不忍心欺负她了,开始对她好。
而现在、现在……原映星看着天,心想: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要这样?
我只想带月芽儿走,可是月芽儿心不甘情不愿;我还希望姚芙去死,可是另一个我不让我杀她,不杀她,只接受远离她。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姚芙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他。
原映星一顿: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似乎意识开始混乱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月芽儿都从来不知道我的这个问题,我却瞒不过姚芙?
姚芙看着他,有脑海中系统的提醒,她担忧地想:他的意识又开始互相争夺了?
然只是一瞬间,原映星就将另一个不太强烈的意识压了下去。他松开了钳制姚芙的手,对她微微一笑,“阿姚,就这样吧。我纵是不杀你,也不会给你好果子。你负我至此……而我的事情,也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我只想,再也不用见到你。”
姚芙怔怔然,看原映星转身离开。
她苍白又虚弱,靠着栏杆滑落,双臂挡膝,神色木然地看着那青年的背影。
夏日这么炎热,绿荫深深浅浅,照拂在那个青年的背影上,将他拉得好长。青砖碧瓦下,花圃中花朵有的枯萎,有的盛放,小径通幽,砖上沾着泥土,落着花叶。偶尔有人经过,她躲在角落里,也没人看到。
都是通常的景物,都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原映星也很快在她眼前消失了。
然而姚芙看得这么认真。
然而姚芙觉得夏天比冬天还要冷。
她是为什么,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呢?只是一个任务而已,为什么要上心呢?不去动心,多好啊。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是么?太久了,也太苦了。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只有她这么苦。而且还会更久,还会更苦。
姚芙垂下了头,埋在双膝间,沉默着。
心有所属啊……
她心有所属。
然后之后呢?
她的心,是无处安放的。也没人想要。她自己都不想要。
花落一身,风声吹拂,刚才的艳阳躲到了云后,天阴了下来,有下雨之兆。变得有些冷。
姚芙没感觉到,她只是什么都不想了。
也想不起。
原映星走了一半,想到自己方才还有话没跟姚芙说明白,比如问她,她那些研究报表,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对自己的意识变化,到底有多了解。因为日后不想再和这个人打交道,希望断得干干净净,原映星便想问清楚。
原映星走到月洞门口,看到廊下抱着膝盖的女子。
一手抱着膝盖,另一手遮着眼睛。
幽静中,凉风中,原映星看到她的指缝间,缓慢持续地渗出眼泪来。眼泪不停地从指缝间流出,她双肩颤抖,因压抑感情,喉咙间发出呜咽声。困兽一般,挣扎着。
原映星一怔,就这么看着,没有走过去了。
他看她静静地哭着,看她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然而咬着唇,硬是没有哭出声来。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躲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掉着眼泪,却不敢让人知道。
原映星静静地看半天,闭了闭眼。他没有走过去,他转过身,就这样离开了。
……
原映星与姚芙说过话后,在院中晃着。大脑混沌,两个意识在打架。
睡着的那个说:你快受不了了吧?那就让我来。我帮你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