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堂主的武功,放在江湖老人那里,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个三脚猫,随便一路人都能打过。
好就好在,望月知道,路萱萱刚入江湖。就她那副讨人厌的脾气,真有什么情报,大家也是说给云莹听,不会跟她说。路萱萱很大可能,根本不知道火堂主的武功水平。
事实上,路萱萱还真不知道。碧落谷的人普遍自视甚高,不会跟自家小辈说江湖有比我们门派武功更高的人。路萱萱更是被宠的,对江湖许多大人物的名号,都一知半解。
路萱萱想,自己一定要帮杨清这个大忙!他身边那个杨望月一点用都没有,杨公子迟早会发现那杨望月就是拖累。而自己,才值得他的好脸相待。
当晚入睡,云莹没发觉,旁边挨着她睡的路萱萱悄然起身。不光起身,还顺手点了云莹的穴道。往另一边蜷缩在被子里的望月看一眼,路萱萱懒得对这个村姑下手。还有阿瞳,路萱萱更是当没看见。她快速起身,收拾了自己的包袱。
关上门,月光如洗。
望月自始至终都在装睡,就是等着异变。寻思着路萱萱要是还犹豫,明天自己再加道大餐。没想到她这么容易说服啊。自然,能相信自己那种摔跤昏招的,估计智商比自己还要低。望月满意地唇角噙笑,闭上了眼,进入幸福的梦乡。
翌日,路萱萱出走的事,很快被众人发现。云莹慌神,皱起了柳眉。路师姐跟她在一起时走丢,日后若有事,茗剑派怎么跟碧落谷交代?
“她夜里走的,应该还没远,我去找她……”云莹提起剑,被对面走来的杨清伸手拦了一下。
“别急,”杨清淡声,“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啊。”云莹迷茫,但有杨师叔的保证,她心里安定了些。却见杨师叔的目光,停留在了旁边同样蹙眉的望月身上。
杨清对望月说,“你跟我来一下。”
望月疑惑,看眼一旁的云莹,面前的杨清转身就走,她连忙跟上。
借了灶房一用,两人才进去,杨清便关上了门,靠在门上,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望月心底一沉,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你叫我干什么?路姑娘走了,我是很高兴。可我也没有赶她走啊。她自己要走,你总不能算在我身上吧?”
“和你无关?”他反问,表情很平静。
他越平静,望月越心慌。
杨清在试探她,还是他确实知道什么?
望月不高兴道,“干嘛这样对我说话?你连这种事都要怪我头上么?”
“你别对我撒谎,”杨清表情很复杂,他闭了闭眼,似忍耐半天,睁开眼时,语气仍然那样平淡,没有丝毫戾气在其中,“我说过很多次,我这个人很龟毛,很容易被细节吸引。你这副无辜的样子,在我眼里,你知道有多少破绽吗?”
“……”望月沉下了脸,淡声,“你什么意思?”
“你素日与她不和,她走了,你该幸灾乐祸才是。可你没有,你还宽慰了云姑娘……杨姑娘,你什么时候是这么仁厚的人了?”
望月冷眼。
杨清慢慢说,“今早出门时,我在门口看到一封信。”
“……路姑娘的?”
望月心想,路萱萱自作聪明,居然聪明到了点子上。没有跟她们交代,反而跟杨清交代。大约是事情还没成,就想向杨清邀功吧。偏偏杨清这个人,是最不好糊弄的人。
大意了。
自己擅做聪明算计路萱萱,却没想到路萱萱自大也有自大的好处。
杨清从袖中取出信,递给望月。少女从他手中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看下来:信中,路萱萱只在讨好地说自己去引开火堂主一事,让杨公子放心。可能怕自己的风头被抢,她压根没提起望月和云莹。
望月说,“那和我什么关系?火堂主一事,张伯知道,阿瞳也知道,云姑娘也知道。路姑娘知道,也不算奇怪。她想去引开火堂主,关我什么事呢?”
“是啊,挺巧合。可是放在你身上,就不巧合了,”杨清低声,“你死不承认,要跟我对峙?要我把所有的人叫出来,听一听?”
“我从未说过让她去引开火堂主的话!就算你把天下人叫来当证人,我也不怕。”
杨清盯她许久,长睫颤动,他几次想开口,最后又压了下去。望月看到他的眼睛,刀光剑影,暗潮汹涌。他心中的不平静,让望月心口越来越沉。
杨清说道,“不要引申。我问你答。”
“……嗯。”
“你有跟她刻意提过火堂主一事?”
“没有,我只跟云姑娘说过。或许云姑娘告诉了她。”
“不要引申。我再问你,你素来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跟别人说。”
“我想说就说了啊,你自己还跟张伯说了呢。你该去审问云莹……”
“不要引申!”杨清语气加重,他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平日清凉的声音突然抬高,眸子突然变得锐利。他有抬手的动作,真气流转,一旁架子上的蔬果砰的被扫到地上,锅碗瓢盆,叮叮咣咣,发出很大的声音。当真把对面的少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呆呆看着他。
杨清的眼睛很幽黑,静默。这种吞噬一切的眼神,莫名让望月恐慌。
一个从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才是可怕的。
杨清自己也发现了,他长睫轻轻颤动,闭上了眼。他靠着门,淡声说,“我知道你们不和,你离她远远的好了。纵是不喜欢她,你也有喜欢的人。你可以找阿瞳说话,找云莹说话,甚至……找我。”
“找你?”望月轻声。
“你哪次找我,我有轰你走的时候吗?”他低声,并不看对面的望月,“可你并没有。一言不合,你是送她去死。你明知道明阳的武功,路姑娘对付不了。我们尚在躲着明阳,你主动让路姑娘去……你轻看生死,稍不合你意,你就这般下手。”
魔门风格,惯来如此。
望月心头终于慌了。
头也有些晕,有些痛。
她想到当年,当在云门山下,她翘首以待,云门弟子送上来的杨清的评价——心狠手辣,不足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