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形成的黑色钙化硬壳碎裂,蜕去后,津满身恐怖浮突的灵脉全都不见,恢復白软的身躯赤裸裸在桀深色怀抱里,莫狄纳挺立身影伴随身畔。
桀闭着眼睛,仍紧紧拥抱津,他没有说话,也不太会说话,这段时间所经歷的,太多感触悸动早塞满心房,但,以他粗枝大叶的个性,无法像莫狄纳那样敏锐察觉女人细腻敏感的心,更不懂得把心里所想的化为美丽话语,说进对方心坎里,只能像这样静默感受着怀里生命的温度,恍若与自己脉搏一起跳动的共鸣。
困在黑玄基地时,津的出现对他造成震撼性衝击,影响内心很深,细想起来,还真如梦般的不真实,却又真实绝对。那些激动到会令自己颤抖的事,平常都是藉由抽菸来掩饰压抑,而现在任由激动充斥满腔,他也丝毫没想抽菸,就想紧紧拥抱,细细感受两个人的亲近。
捉紧桀温热强健的身躯,津抬头,看着桀…他在,他真的在。她没有孤零零站在骨堊的传送点上…津忍不住笑了,眼睛宛如两枚倒映湖水的润泽弯月,惹人怜爱。桀亲吻了她,从轻啄到深吻,两隻粗壮臂膀有力将她摁在自己身上,巴不得融为身体的一部分。这一拥,令津热泪涌现,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犹闻那日桀的噩耗,哀痛欲绝的心境,怎能想像此刻他就真真实实拥抱着自己。津忍不住放声痛哭,哭掉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绝望、惧怕,藉由哭泣渐渐修復所有伤痛;莫狄纳忙脱下外袍让桀替她罩上御寒,津捉紧披覆的外衣,上头是她喜欢且安心的森林味道…。
噩梦终于远去,直到此时,津这才发现,自己经歷多少难以想像的危险困难,忽视了所有害怕,拒绝接受不可能的念头,她横越了末噬谷、潜入坦纳多基地、面对未知的玄物,数度与死亡擦肩而过,仍坚持向前,难怪源灵生会被养得那么巨大。
整个过程,莫狄纳气度坚定的陪伴在旁边,没有丁点吃味或尷尬,也未在意自己是否处于主要立场,而是全神贯注感受着津的情绪。看着爱的人心头重压阴鬱消散,变得放松愉悦,他的内心竟然也跟着轻快无比,脸上不自觉泛起阳光笑容。原来,爱一个人会诚心想看见她开心,其他的,根本没想去计较。
与末噬谷同行的伙伴再次相聚,津超开心,而大伙对于她是骨堊王和魔君伴侣一事,都难掩讶异;她迫不及待地把这群和自己勇闯末噬谷的好伙伴介绍给桀和莫狄纳,芙琳和比樵站在一起,还有儿子安德鲁;马帝思既兴奋又紧张的力求表现;梅则优雅的以部族间对上位者通用礼仪致意。只是奇怪,却不见午夜,马帝思说午夜在基地出事当天清早就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大批堊人从黑玄岛被释放,遗憾的是,无法将甘波送回到屿城…养殖舱中沉睡的堊人,无法直接清醒,离开维生系统后在一定的时间内便会死亡,维生系统受损严重,什么时候停止运作没有人知道。
这些事骨堊王并不关心,找回了重要伴侣,便准备返程。因着津和比樵一家的关係,秘林侏人对骨堊王夫妇内心相当感念,当中有负责照顾黑甲虫生化舰的,他们自告奋勇要负责驾驶几架黑甲虫搭载骨堊族人和秘林侏人一起穿越外环能量风暴,离开黑玄岛。
就在大伙忙着做登舰准备时,铁堊族长突然出现,卑微请求骨堊王载他一程。利用津给的钥匙,他顺利逃过基地浩劫、躲避顗方的杀害。念在铁堊族长曾在桀最艰困时伸出援手,津也替他向莫狄纳求情,而莫狄纳答应了。
想到可以回家了,大家都很高兴,只不过,津却仍显得忧心忡忡,不停向远处引颈眺望,不知道在等什么…
「小津,在找什么?」莫狄纳走到津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莫…」津忧虑的望着男人,踌躇了一下才开口:「甲虫舰准备要啟航了,可是午夜还没回来…我想和桀去岛上找找看,可以吗?」
「不用了。」莫狄纳突然牵起她的手,转身往舰门里走。
津随他牵着,跟在后头,有点不知所措,自己这阵子真的给莫狄纳很多包袱和突发意外,现在,人还为她丢下部族直奔末噬谷,这大动作,叫她感动又沉重,实在不敢再提太多要求,但她没办法就这么丢下午夜一走了之。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她忍不住怯怯哀求:「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不会太久,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就不找了。」
进到一间宽敞舱房,宛如会客大厅,舖着大片柔软地毯,陈设贵气典雅的家具,将生化舰冰冷的科技感隔绝在外。
莫狄纳拉着她在雪白宽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让侍者奉上茶水后,弹了个响指,所有人都恭敬退去。看津竟直挺挺坐在沙发边缘上,目送最后一名侍者离开,那好像应徵者一样拘谨端正的坐姿,说明了此刻要和他单独面谈有多紧张,莫狄纳不由得一阵好笑,拿起暖暖白瓷杯递给她:「来,老婆,喝茶。」
「谢谢…」两眼呆呆地盯着眼前那隻手和杯子,津缓缓接手,脑子还在想着该怎么圆融的请求莫狄纳同意她去找午夜。
不忍心看她那么紧绷,莫狄纳松口:「午夜已经归队了。」
「真的?」津瞬间醒神,侧过身望向莫狄纳,欣喜的一手扶在他腿上,接着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原来他已经回去魔龙卫队伍,害我白担心了!」
骨堊大军到黑玄岛后,骨堊王就是用魔能和午夜取得联系,并了解整个情况。后来又遇到比樵,才能透过秘林侏人及时找到津的所在。
「既然他没事了,那你可以在意『我』们的事了吗?」莫狄纳抽走她手里的茶杯,搁到桌上,捉起女人的双手拉近自己,同时勾起她一条腿,跨过自己的大腿;顺着男人的引导,津跨坐到他双腿上。
这么面对面亲暱对望着,津这才想起一件事,脚底突然有点儿酸凉,先前被源灵生纠缠时与莫狄纳的深层对话,是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和午夜有过亲密的时候,如果知道了那件事…他,对待自己还会是同样的心情吗?
凝望着他深邃的橘金色眸子,津僵住,不自觉深深抽了声鼻息…
「嗯?怎么喘这么大口气?」莫狄纳不知情地喝着茶,神态很愉悦。
想像着他知情后瞪大变冷的眼神、面色含慍的模样,津觉得很对不起他现在的好心情,坐在莫狄纳腿上的屁股,因罪恶而变得忐忑沉重:「莫…我…」
「你想说什么?我在听。」莫狄纳温柔地把她的头发勾到耳后,亲吻女子的脸侧。
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津放弃了铺陈减伤的前奏,鼓起勇气,决定直接切入重点,向他坦承了和午夜之间发生的事。莫狄纳斜靠沙发支着下巴,在听到一段后,握起津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沉静注视着她讲话,像在听故事,神态没啥变化。
好不容易把整个过程说完,津紧张地偷瞄着莫狄纳的表情,男人面色依旧和悦,手指柔柔摩挲着她的手背,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津无法把自己看见的表情、感受到的情绪氛围,和莫狄纳真正的想法联想在一起,她被自己过去的社会舆论和道德认知拘束了,想得都是负向的可能。
「如果你觉得脏,不要我了也没关係…」说这话很心伤,但做了这种事被尊贵的族王鄙弃也是应该,自卑心作祟,让她整个心态心虚的鑽往负向。
莫狄纳平和的脸色一凛,随即往女孩头上拍下去:「傻什么?!我没那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津摸着挨拍的额角,男人的反应让她忘了疼,「我知道你是王,我常常没有顾及到你的立场,你讨厌我也是应该,我愿意承受所有后果。」
儘管不久前两人才深谈过,不过,知道自己没自信,跟马上就能有自信是两回事;津似乎还没能领会莫狄纳爱她的真諦。
而从津投来的几个讯息,莫狄纳渐渐弄懂了……看着眼前对自己完全没自信的小可怜,她是怎么被王疼爱竟还不知道呢!
「唉,你那个王可真无情。」莫狄纳富有心机的调侃道:「老公对你的爱,看来表达的还不够,需要多加把劲呢!」
津吓一跳,「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要不是莫狄纳在这方面心灵够强健,恐怕都要误以为对方为了午夜要遗弃自己了呢!感情果然会因着双方心理受创或健全程度,相互影响。津的自卑软弱处,刚好在莫狄纳跟桀是强健有力的,撑得起双方情感而不受影响,若是遇到一样没自信的伴侣,恐怕就会形成另一种悲剧循环了。
津就是这种个性惹她的男人心疼也头疼,她若会跪着哭着玩磕头纠缠求原谅的戏码倒还简单,问题就出在,她常常会牺牲自己的立场,优先照顾别人的感受,莫狄纳不是很喜欢她这一点,因为这会伤害到她自己,在这个以自保自利优先的绝大多数人群中;不过,却也深深被她这一点吸引,对于感情,无疑地必是倾尽心力,用心相待。
「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要求。」莫狄纳突然严肃起来。
「好。」看来事情有能补偿的馀地,津忙把耳朵凑近男人,仔细聆听。
看着眼前小巧的耳朵靠近,莫狄纳忍不住心痒,压住她的脑袋,舔起她的耳廓…
「嗯!莫…?」暖息烘在耳朵里,传来酥酥地搔痒,津反射性哼了声缩起肩膀,头猛地一偏,却被男人大掌按住,闪不开。
莫狄纳调皮地伸舌舔弄,吐着热息轻声细语:「午夜对你做的所有事,我都要加倍做回来。」
忍着耳朵敏感,津缩紧肩膀,在会意瞬间,面红耳热,「啊…莫狄纳…」
明白莫狄纳的接纳宽待,津的内心掀起阵阵雀跃、惊喜,却又怕是自己会错意。在长期受到道德重压的社会思维下,像这类在坦纳多必受批评发指的情况,津还不太敢相信,桀和莫狄纳竟都能是这么心态宽阔。意外地,津感觉到自己的心野被拓展开,同时也发现到原本的心竟是如此狭隘逼仄。
「莫狄纳…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胆怯和欣喜同时出现在津脸上。
「还有,你要明白一件事。」莫狄纳搂紧她的腰,柔柔的说:「我或许是午夜的王,但,不是你的王。」
津反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她好惊讶,原来不是自己想太多,是莫狄纳确实将两人的关係放在均等位置,她之所以会自然而然忽视王权,正是因为对方真心不要两人之间有着这层关係,因而自然发展形成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