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央,有一如同珠宝店橱窗的直立玻璃柜体,津好奇走近,里头只摆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从刊物上剪下来的,被单独保存在玻璃罩里。照片中,那稚嫩清净的少年脸上,五官眉宇间有着冷厉神韵,反差强烈的光影下,明明是正值单纯活泼年纪,半张脸覆盖在黑影底下,眼睛闪着犹如要撕咬猎物的妖红。
「这是……?」这张照片,加上满场阴阳怪气的布置格调,令津起了鸡皮疙瘩。
「他是谭娜博士的执念。也就是当初血洗海顿的主要兇手。」
史坦带着津进入旁边一间像是私人办公室的房间,指向墙上同一张照片,被刻意放大很多倍的海报,要津注意影像中少年变成鸟爪的手:「他很特别,经过多年观察,他和多数鬼炼鹰有个不同的特徵,就是他的双爪是红的。」
「红爪?」桀?津完全惊愕,他是血洗海顿基地的兇手?
「再过一阵子,基地里将挑选出几名优异代孕者,于体内置入『玄母』,也就是魔瑚组织,好让基地里的鬼炼鹰顺利结果。这项计画已经筹备多年…」史坦的脸突然逼近,晶莹粉嫩的唇瓣在几乎要亲到津的距离前停下,她带有曖昧意图,语调森冷的警告:「只是,你要知道…所有成功,都需要付上很大代价。」有一瞬间,津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史坦刚刚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低沉男音。
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叩响和争执的声音。
「我需要更多经费,而不是你的废话!」谭娜手持通讯器,突然出现在异化人监禁区的廊道上,直直往这儿走来:「我谭娜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任何建议!」
史坦急忙拉着津要离开房间,未料,门口驀然冒出两个黑衣保鑣,挡住了去路。
接着,两个保鑣恭敬让了条缝,谭娜斜着颈子,用耳朵和肩膀夹着通讯器穿过保鑣中间进到房间里来,她斜斜看了津和史坦一眼,「哈哈,我想你很快会回心转意的。」然后掛了电话。
谭娜站着,低头整理着桌上的资料,「有分寸点,她不会是你的,她是属于鬼炼鹰的。」同时不知在跟谁讲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堆满笑容看着津,似乎并不生气自己的私有空间被侵入:「亲爱的,你已经被拣选为下一次鬼炼鹰的授孕对象,我替你申请了最好的研究环境和设备。一旦成功,你会是鬼炼鹰进化者的鼻祖,整个研究基地将以你为荣!怎么样?是不是很叫人兴奋?」
看着谭娜沾沾自喜的和自己谈着完全没说好的计画,津有点生气:「…你还打算製造更多异化人吗?」
「嗯?」谭娜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
津指向远处关异化人的监牢:「那些被迫出世的无辜孩子,和废弃厂区过多的异化人,才是基地现在应该优先改善的问题,不是吗?」
「你不需要先天下之忧而忧。你需要做的,是想办法取悦鬼炼鹰并受孕,到时候,我会给你更多加给!」谭娜保持表面柔软,态度却强硬起来。
「研究明明已经失控了…为什么不肯停下来?」津丝毫不受她恩威并济的姿态影响。
「哈哈,谁告诉你这么偏颇的面向,别尽说些负面的话。」谭娜瞪着史坦,满腔热络的声音突然变冷:「看来,这个叛徒跟你说了很多废话。研究要继续!不能因为一点失败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研究经费就会被断!经费一断,整个研究基地就不可能正常运作。」
「这种没有人性的实验,是该关闭!」津早囤了一肚子火:「就算堊族人与我们对立,但现在并非战期,他们也有亲人,都正在等失踪的孩子丈夫回去!」屿城里那满满掛着缅怀水晶的岩壁,代表着多少因黑玄基地的研究而破裂梦碎的家庭;苦等丈夫用掉大半青春的施泰纹;忧心孩子的比樵夫妇;还有,回不了家的桀。就为了坦纳多人可笑又非绝对必要的进化研究?
「你说我们的研究没人性?我们的研究怎么会没人性?」谭娜突然奸笑起来,向史坦勾了勾手指;史坦脸色顿时变得僵硬难看,十分抗拒。
看见自己养的狗竟然出现反抗,谭娜的表情阴险冷厉起来,史坦只得乖乖来到她身边。
谭娜面对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女子,张开两腿,两手搂住史坦的颈子,不断用胸部和下体磨蹭着对方:「主动点…亲爱的…」
史坦为难的睇了津一眼,明显出现挣扎,仍然听话的吻上谭娜的唇。除了有点勉强,她动作熟练的不像是第一次。
这又是什么情况?津看得是目瞪口呆。
「很好…像平常那样…」谭娜得意斜睨了旁观者一眼,像在介绍產品一样,说:「进化人器大活好,温柔体贴,能满足女人那方面各样的需求。」
说罢,她拉开史坦的裤头…伸手进去,从里面握出一根东西上下擼弄起来。宛如被雷劈到,津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真正对她造成衝击的…
史坦,是男的?甜美的声线,天使的脸庞,比女人更丰挺又健美的身姿,却有着男性的性特徵。不,光凭性特徵断定性别实在太过草率,津说不出话,只因为脑内严重错乱和太过震惊。
对于这个秘密在津面前曝光,史坦似乎非常羞耻、痛苦,她没敢再看津一眼。感觉到谭娜非常得意,她就是刻意要在津面前这么教训、惩罚史坦,津不忍心让史坦这样难堪,于是决定走避而离开房间;但,就在史坦眼角馀光注意到津转身离去,少有表情的脸上立时显露深幽哀怨与绝望。
在得到谭娜指示前,两个保鑣不让津离开。津遮着半张脸蹲在墙边,看着周围满满鬼炼鹰的海报…回想那个十几岁少年充满肃杀恨意的眼神…那真的是桀吗?真是他血洗海顿吗?津感到阵阵心惶难受。
过一会儿,谭娜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出了房间,脚上的高跟鞋已经不见,她整理着散落的发丝,酒醉一般摇摇晃晃,走向放着少年照片的玻璃柜前,表情复杂起来:「这是唯一一张在事发现场由监视录影拍摄到的,也是陪伴我度过那黑暗日子的唯一珍藏。他,是我活着最大的盼望。」
对方的语法太诡异,津诧异的瞪着谭娜,反覆琢磨着对方的语意: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被杀后,留着兇手照片,反覆强化内在復仇之意?
但在看见谭娜深情款款的俯身亲吻玻璃柜面后,那陷入陶醉,宛如恋爱的表情,津寒毛直竖,直觉一切都不对劲,与其说是经歷同胞惨遭杀戮造成心理创伤,不如说是对杀戮者產生莫名英雄崇拜与痴迷。
「你…你喜欢…这个堊族人?他不是杀害了所有与你一起在海顿研究的同袍?」津觉得自己快要跟着精神错乱。
「在父亲身边从事研究多年,我发现,单靠坦纳多单向的知识学理是完全不够的。」谭娜兀自陷入了回忆里:「于是与父亲一起,跟一些堊族人交涉,以优异魔化武器科技和他们交换关于堊领的各项情报。这让整个研究有很大的跃进。」
「直到有一天,那伙人给了我们一支坚实的笼子,里面装了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据说,他们是珍稀的鬼炼鹰族。为此,整个基地都很兴奋,我们随即着手进行研究。只是,那个堊族少年意外挣脱了高智能锁链,至今,仍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办到的。」
谭娜抱着双臂,她瞇起眼睛:「当我父亲看见堊族人挣脱,并开始撕裂同胞…他…只是抱着头缩进角落害怕发抖哭泣…完全不顾我和弟弟…那时候我才发现,亚度也跟爸爸一样没用…他开始像个女人尖叫,然后丢下我逃走。整个基地陷入一片慌乱,惊叫、哭泣,杜力还当场失禁。真是可笑!」
「哦…那是我当时的博士男友!」谭娜悲悽的惨笑里,流露出不屑:「这真是太悲哀也太可笑了!身为优种进化与魔武双权威,竟然,没有足以对抗堊人的能力。」
「比起那些男人的歇斯底里,我只是站着,就这么一直待在原地,看着那个堊族少年,他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充满恨意的瞪着我,直直走来。但他没有杀我…我当时看得很清楚,明明才十几岁,眼睛中的自信与坚毅让人动容,他从容拆毁实验台上的束缚,带走与他同行的堊族女人…」谭娜的双眼闪闪发亮,露出小女人的娇柔抚媚,抚摸着玻璃柜面,如同抚摸心上人:「这才是真男人…他的强壮…他的义气…我要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伴侣…他才配与我產下强壮的后代…」
津不自觉一阵寒颤,虽然谭娜口中描述的正是自己的男人,可,她怎么只感到刺痛而不是崇拜喜悦?
「我看得出来…你对那隻鬼炼鹰很有一套…」谭娜亲切的称讚起津,表达出高度重视,口中的鬼炼鹰指的自然是侠克。她神态一变,抬头挺胸,气势宏大傲慢起来:「我是缔造新人种的神母。欢迎你加入我的国度,我们可以携手合作,善用你的优势,一起完成这完美的进化计画,改变坦纳多人可悲的命运、破败的体格,成为与堊族人相抗衡的人种。」
疯子,拥有顶尖学歷,持有丰富学识的高知识分子,却是拿着研究做幌子,完成自己心中英雄主义渴望的疯子。
「你的完美计划?缔造新人种的神母?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念书念到头壳坏掉、缺乏父爱的疯子!」津近乎失控的怒喊:「你这是变态!根本是在不断迫生怪物!」
空气肃静了数秒…
「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谭娜阴邪一笑:「我本来想给你机会,拉你一把,让你进到我的圈子来。」
「少往脸上贴金,和变态合作,我避之唯恐不及!」
谭娜的脸瞬间一阵便秘样:「噯,算啦!能取代你的人多的是。」她拍了拍掌,叫唤私人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