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身上不知哪儿痒的紧,就是挠不到,心知是起了酒疹子。但愿明儿腿能好,能跑到娘亲怀里。比起这个所谓的忘年交,她感觉在娘亲那儿更安全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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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天已经蒙蒙亮,可因为昨夜下过雨,外面一片白雾,抬头看去,五十里之外的樽山被包围在雾中,有如神仙之所。
帐篷不大,二十个骁勇小将站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他们个个都神情紧张,手紧紧地握住武器,将主人苏妫团团护住。
刘能在帐口往外瞧了圈,转身往 回走,他弯腰对在椅子上歪坐着的苏妫轻声道:“夫人,您要不先眯会儿,已经连住两个晚上了,您连眼都没合过。”
岂止没合过眼,连水都没喝几口。
苏妫抿了下干的起皮的唇,她现在只感觉脑袋像炸裂了般发痛,语儿昨夜没 回来,只是派人带 回来张纸条,说她在国主那儿呆着,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苏妫的担心,是藏在心里的煎熬与不安,她不说,也不表现在脸上;而罗公子,整整一晚上来来 回 回地走,三番四次想出去找语儿,却被人给打了 回来。
只见护住苏妫的将士们忽然让出条道,原来账外来了个夕月国小将传话,说是国主请苏将军去主帅营帐。
苏妫忙从椅子上起来,她脸上的疲态一扫而光,因为真正的‘和谈’,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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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主帅营帐走去,所见皆是披坚执锐的夕月国战士,牲口棚里的战马也挂上了铠甲;在水坑稀泥里,一个断了条腿的老兵仿佛在小憩,他见苏妫领头走来,苍老的眼睛里全然是惊艳之色,可一行浊泪忽然从他眼里流出,老兵握紧了拳头,一口浓痰正好吐到了这个似男非女的苏将军鞋上。
刘能见状,忙蹲下为夫人擦鞋,谁知却被苏妫给捞起。
“不用擦。”
苏妫四下环顾了圈,果然,几乎所有士兵都和那个老兵一样,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撕碎她一般。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种族,一群从不认识的人,因为一场仗就结怨生恨,看似很荒谬,实则很现实。
“莫要理,走咱们的就是了。”苏妫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挺胸抬头,做她应该做的。
主帅大帐里,元邵端坐在最上首,其下依次是他得力的文臣武将,就这么十来号人,一眼就能看完,可没有一个是不语。
苏妫心里有些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腰间的佩剑,太过用力,缠剑柄的银丝将她的手指勒出了血,她仍浑然不觉。忽然,她瞅见大屏风后头有个窈窕瘦弱的女孩影子,隔着镂空的雕花,里面的女孩正朝她使劲儿挥手。
是不语!
苏妫多想赶紧冲到屏风后头看看女儿,可现在国主和一众文武大臣都在,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苏将军,坐。”元邵看起来神清气爽,他叫跟前伺候的宫人端了些牛乳和面点给苏妫,自己则用匕首切割烤成半熟的羊腿,他见苏妫并不用饭,笑道:“苏将军是吃不惯我们的食物吧,没关系,今日打下了 回塔县,你就可以吃你们汉人厨子做的饭菜。”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苏妫使劲儿揉了揉发痛发胀的眼皮,她忙问道:“国主这是什么意思?昨晚寅时后,末将听见战鼓之声不绝如缕,可是您打到 回塔县了?”
“哦。”元邵一边嚼着羊肉,一边气定神闲地对苏妫笑道:“卯时已经兵临城下了。”说完这话,元邵从案桌上拿起装了马奶酒的金杯,他远远地向苏妫遥祝了杯酒,然后得意洋洋地与左右群臣交换了下胜利的眼神,这才骄矜道:“本尊派人将你被困此处的消息带给了姜之齐,原本打算和他做个交易,可他死守 回塔县,半点都不松口。”
“是么。”苏妫呼吸有些急促,计划虽然早已制定好,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都说不准的。
“本尊又派人告诉他,只要他打开城门,就放了你。”元邵玩味一笑,他故意叹了口气,似怜悯又似嘲笑道:“可他呀,竟然说:蒙国主不辞辛劳千里迢迢从夕月国赶来,是该送上一份见面礼。姓姜的决计不会再要已经蒙上尘土的女人,求国主慈悲,趁早将其杀了,姜之齐感激不尽。”
这话实在太绝情,又句句剜心。
元邵见苏妫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似伤心到了极点。仿佛这个妖孽般完美的女人越是这样,他越开心。
只见元邵将切肉的匕首放下,然后随手在自己的衣裳上将手上沾到的油抹去。男人从王座上起身,大步走到帐子口,他眺望远处的黑烟,听着遥远的动听厮杀声,忽然转过身来,对痴愣愣的苏妫笑道:“ 回塔县虽有强援又如何?在日中时,本尊一定会攻下它!”
“你确定,你一定能攻下?”苏妫抬手将不自觉流出的泪擦去,她轻轻勾唇一笑,颜如舜华,将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毫不留情地征服。
这个女人的不卑不亢让元邵有些着火,这男人忽然像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似得,他张开双臂,对他的臣子们笑道:“苏将军长得这般倾国倾城,有幸目睹仙姿的男人肯定很少。要不在日中时,咱们将她扒光了,然后绑在长长的木头上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她。”元邵看着有些惊慌的女人,残忍一笑:“反正姜之齐也不要你了,你说呢?”
第168章 曰利
元邵的这番话说罢,他的文臣武将登时乐得哈哈大笑,这些人看苏妫的目光很复杂,怜惜、轻视、惊艳、残忍、猥琐、鄙夷……可有一点很相同,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请国主放过这个弱女子。
有人乐,就有人恨。
一直站在苏妫身旁的刘能忽然握紧腰间的长剑,这个蛮壮结实的汉子牙咬得咯咯作响,两眼布满了血丝,狠狠地死盯着正得意洋洋的元邵。
“刘能。”苏妫瞧出了刘能的异样,她忙抬手按住刘能的手,低声急道:“你做什么,别乱来。”
刘能这些年一直跟着三爷一家,虽然嘴上不敢言语,可心里他早已将三爷和夫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受辱。”刘能的身子有些颤动,他的呼吸很急促,鼻翼一张一翕,手一分分地往出拔剑:“我去劫持元邵,逼他放你和语姑娘走!”
苏妫一惊,忙低声呵斥:“不行!别坏我大事!”
“啊?”刘能痴愣愣地看着苏妫,眼前的女人杏眼怒睁,白玉似得俏脸有些泛粉,即使在生气,她的明艳都让男人移不走目光。
苏妫很快地打量了番四周,她知道刘能忠心耿耿且身手绝对不赖,可挟持元邵却是绝不可行的。且不说这帐里有好几位身手不凡的武将,单就依照元邵的歹毒心思,万一这狼主因为刘能的举动恼了,当下处置了自己,那原本的计划就全完了。
“附耳过来。”苏妫晓得刘能头脑简单,所以不能在短时间给他解释清楚,只能低声问将头凑到她跟前的男人:“你相信三爷么?”
刘能一愣,他怎么能不信,这几年三爷的手段作为他可是全看在眼里的。可是那元邵方才说了,三爷拒绝派人来和谈,不管夫人的死活,甚至撂下狠话:求国主杀了这个蒙了尘的女人。
“我,”
刘能眼眶有些湿润了,他知道夫人的脸近在眼前,可他却不敢 回头,他怕看到她的绝望。
“我信。”其实刘能自己都不知道,说这两个字时,他的头在摇。
苏妫是个明白人,自然瞧出来这壮汉的细微神色。
“那我换个问题,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