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霂看着,胸口有些发热。幸福的标志,莫过于被心爱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呵护。
“我在半路避了会雨,让你久等。”萧淮解释道,启动摩托车。
车行驶在乡间,清风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拂面而过,林霂一头长长的卷发在空中飞扬。她眯起眼睛依偎在萧淮的后背,揽在他腰间的双臂情不自禁的收紧了些。
他感受到她的小动作,微转过头。她嘟起嘴唇,出其不意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
他沉沉地笑了,温润磁性的嗓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的心脏扑通跳快了,小声唤道:“亲爱的——”
“什么?”
“我来越南之后就没有好好陪过你,甚至有点冷落你。”她轻声细语,脸色微红,“所以我和同事换班了,今夜我们不必急着赶回来,可以在市区里住一晚。”
这番话透露的意思十分微妙,他刚要回答,对面驶来一队摩托车,把狭窄的乡道占据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辆车驮着位孕妇,脸色煞白,后颈插入截竹竿,血从伤口一股股地涌出,湿透了她的衣裙和车后座。这般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林霂连声叫停,向孕妇家属表明医生身份,查看孕妇的眼睛,发现双侧瞳孔散大,对光反应不明显。这样的状况十分危急,她不假思索地对萧淮道:“我得赶回医院,没法去教堂了。”
萧淮微一开口,未来得及回答,林霂已经坐上了对方的摩托车,直奔医院。
萧淮随即调头追上去。当他追到医院,林霂正在和轮值的其他科室医生就患者的特殊性以及受伤部位的罕见性展开讨论,并确定手术方案。
十几分钟后,术前各种准备就绪,孕妇被推进手术室。由于后颈部位连接着重要的血管,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发大出血,甚至危害孕妇肚子里的胎儿,主刀医生必须十分小心地取出颈部异物并清创。
1小时,2小时……时间飞逝。
漫长的4小时之后,手术顺利完成,不仅成功取出了竹竿,也保住了孕妇肚子里的宝宝。
家属们很高兴,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既欣慰又疲惫。他们没吃晚饭饿着肚子保持精神高度集中进行手术,现在手术做完,实在饿得不行,有些人直接喝葡萄糖注射液补充体力。
萧淮守在等候区,却一直没有等到林霂。他打听一圈,得知她换下手术服后去巡房了。
到了病房,萧淮看见林霂在用越南语交待家属清创缝合术后的注意事项。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心力交瘁,态度却不烦不燥,极富耐性。
她说完话转头看见了萧淮,目光一柔,快步走向他。
此时接近22点,约会自然是泡汤了。萧淮载着林霂返回住处,前行了一段路,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环抱在他腰间的手松了松,默无声息滑下去。
萧淮唤她:“霂霂?”
她稍稍提起精神,重新搂紧他,呢喃嘟囔吐出个单音字:“嗯?”
萧淮没说什么,放慢了车速。这样的情形又发生两次,他悄悄把车停下来,将林霂抱在怀里,徒步走回宾馆。
回到旅馆,他将她放在床上,捏了捏她的脸,再唤:“霂霂,醒醒。”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迷离的目光迟钝地掠过他的脸,竟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又阖上了眼睛。
他静默会儿,维持上半身不动,努力伸长手臂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灯光骤灭,他轻轻慢慢地上了床,将她揽在怀里。
只躺了一会儿,他听见她在说梦话,声音含糊不清,喃喃重复:“对不起……”
他睁开眼看她。
“说好了要约会……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话,他轻轻叹口气,凑近脸薄唇贴上她的额,落下一个温暖的吻。
没关系。
他懂得她的内心。
医疗团抢救孕妇这件事传开,第二天,平政县电视台记者来了。当时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接受了采访,单单缺少了林霂——急救车送来了几位食物中毒的居民,她正在安排洗胃。
新闻播出时间是晚七点,林霂已经下班了,非常放松地躺在床上观看。
主播用了长达三分钟的时间介绍援越医疗团的背景,赞美医护人员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精湛的医疗技艺,称此举增进中越友谊。
新闻结束,萧淮问道:“你没有出现在电视画面里,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惜?”
林霂思考片刻摇摇头:“坦白说,我在来越南之前脑子里想的都是好好工作,表现优异,在最短的时间内评上副高职称,向美智子那些不喜欢我的人证明自己完全配得上你。”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和以前不同,不带丝毫的卑微。萧淮原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琢磨会儿又决定听她讲完。
她又说:“其实是我自己不自信。外婆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亲生骨肉,可她对母亲、对我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况且外婆作为纺织工学院最早的建校老师之一,把纺织专业从无到有建设起来,如今这个学院在国内纺织专业排名第一。至于父亲和母亲,更加不必说,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是学科带头人。和长辈们比起来,我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略平庸,因缘际会与你相恋,面对如此美好的你,难免有时妄自菲薄。”
“经历过第二次车祸之后,我的内心多了些感触,不再执着于‘配得上你’如此肤浅的肯定。即使我仍然想成为名医、想让你因为拥有了我而感到自豪,但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林霂说到这里眨了下眼睛,俏皮地笑了笑,“接下去,我除了继续奋发图强,还会好好享受和你在一起的甜蜜恋爱时光。”
萧淮听完,隔了好久轻轻叹口气:“只是恋爱?”
林霂疑惑地看着他。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张开双臂。她立刻从善如流地坐过去,连人带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一并落入他的怀里。
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隐隐悸痛,不禁再度叹息:“我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怀里的人一下子变得过分安静,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过了好久,闷闷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去哪儿?”
“慕尼黑,投行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