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林霂出院了,那天也是萧淮飞抵法兰克福的日子。
不久,构成美元离岸人民币买盘主力的北亚银行与大量杠杆帐户突然削减头寸。人民币汇市大跌600点,期货期指大幅下挫4%。股指也再度大跌,三日之内从2900点狂泻2500点。
期市、汇市、股市齐跌。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是境外势力在联合做空中国。
林霂震惊了,瞅瞅时间,法兰克福应该是晚间八点,便给萧淮发了条消息:“三市跌得这么惨,空方如何获利?”
萧淮回复道:“期市和汇市存在联动性。国际炒家们通过做空期市,把从汇市失去的钱以高杠杆的方式全部从期指那边赚了回来。”
林霂有点懵:“你能具体解释下吗?”
他耐性地发来一长段文字:“简单来讲,每张空头期货合约可赚40块人民币,现在股指是2500多,每张合约的帐面利润已经高达15万人民币,7月份到期的空头合约实际高达200亿人民币。如果股指继续暴跌,炒家们至少赚取500亿人民币以上的利润。所以说国际炒家们在人民币汇市上损失的钱,通过期市全部赚了回来。”
林霂发了个咂舌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国际炒家究竟来自何方,但可以确定他们让你背黑锅了。”
“你如何确定我背了黑锅?”
“股指刚开始暴跌的那段时间,你一直待在我的床头念越南语单词,哪有时间做空中国?”
手机安静了几秒,接着两个表情符号出现在屏幕上方:[羞羞][亲吻]
林霂没羞没臊地回复了好几个“吻”,突然很想问问萧淮,她下周就要动身前往越南,他来得及在她离开之前回国吗?
她忍住没问,单单说:“新闻说股市将会面临肥尾效应,这是什么?”
“肥尾效应是金融学的专业术语,指原本不太可能出现的机率骤然提高了。譬如可能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件,造成市场的大震荡。”
林霂想想:“东盛是不是即将面临大震荡?”
“是。”
“什么时候?”
“很快。”
就像萧淮说的那样,几家老牌投资银行不约而同地对外宣布,以中国现在的外储消耗速度,到今年12月初,央行将不得不停止支持人民币汇率,任由人民币贬值。
许多对冲基金紧接着宣布,将大幅削减对华概念股票和人民币外汇以抵御风险。
两则消息导致了汇市、期市、股市应声下跌,市场情绪变得非常悲观。此时几家老牌大投行再度发表消息,将大幅下调中国gdp预估增幅,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股市大盘以不可挽救的颓势继续下跌,股指曾经非常艰难地撑住2500点,随后毫无悬念地跌破支撑位,向着2000点直奔而去。
肥尾现象出现了——很多账户在同一时间大量抛盘,其中不乏巨量抛售东盛股票的挂单交易。
截至收盘,东盛股票连续八个交易日跌停。
林霂刚想给萧淮打电话,他却默契地拨过来,说:“这几日最先抛售东盛股票的账户,是因为曾经做了股票质押,如今股票暴跌,无法还债,质权转移,不得不套现跑路。”
林霂张了张口,哑然。
萧淮道:“明日的东盛,也许开盘就跌停。那些锁仓持有东盛股票的庄家们跌怕了,将会争前恐后斩仓出逃。”
林霂暗自叹口气:“如果一切符合你的预测,季云翀将会怎样?”
萧淮没有立刻回答。根据过往的案例,许多被证监机构查来的超级庄家,到最后不是跳楼自杀就是流亡海外。
萧淮的眉心微微拢起,用四个字作了总结——
“结局凄凉。”
第59章 时间鸿沟
次日,a股股指继续下挫,东盛集团的股价也毫无悬念在开盘八分钟内就被千万股以上的抛盘封死在跌停价上。持续的跌停导致散户损失惨重,他们不是深度套牢眼睁睁地看着账面资金急剧缩水,就是借道杠杆引发爆仓导致血本无归。
股价的异常波动早就引起了证监机构的注意。尽管东盛曾经发公告称“在宏观经济形势不景气和股灾影响下,部分控股股东减持股票导致股价下跌”,但这样的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午间有突发新闻说,证监机构将介入调查。
林霂见到突发新闻时已经收拾完行李,此时14点,对应法兰克福早晨8点。而明天的14点,将是她飞抵越南胡志明市的时间。
她环抱双臂在客厅走来走去,几次想拨通萧淮的电话但又放弃,末了深吸口气,下定决心离开家前往东盛。
今时不同往日,许多愤怒的股民聚集在公司园区并拉起条幅抗议,林霂见状请出租车司机绕行停在了后门。
她对前台接待人员道明来意,对方却说董事长不会客。她只好拨通季云翀的手机:“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响起不带情绪起伏的话语:“如果你只是想看一看我这个旧情人如何被你的现任男朋友击溃,还是不必了。”
“我明天就要前往越南,这次来是打算向你辞行。如果今日不见,也许以后很难再相见。”
那边再度寂静无声,过会儿传来一句:“上来吧。”
林霂乘电梯直达季云翀的办公室。在保密性极高的办公区域,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中式书架,上面摆放着几张照片,分别是季云翀和父母的合影,曾经火遍网络拍摄于十二年前、十二年后他和她的合照,以及两家人在订婚宴上的“全家福”。
林霂收回目光望向季云翀。
他坐在皮椅里,侧脸对着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的世界。这座城市被钢筋水泥包围,开阔的视野被一栋栋大同小异的建筑隔断,让人忍不住为这个繁荣的时代心生感慨,也免不得从千篇一律的景观中产生几许迷失和怀疑。
“顾惟蝼蚁辈,但自求其穴。”季云翀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清冷的质感,“小时候语文老师要求我们背杜甫的诗,我总觉得这两句写得十分酸腐。狡兔需三窟,何况蝼蚁求一穴?为什么要看不起那些蚂蚁般的小人,嘲笑他们为谋求舒适的生活不得不钻营逢源?”
林霂若有所思一阵子:“难怪你常常答错古诗辨析题,原来小时候就钻牛角尖。”
季云翀似有若无勾起嘴角,转过脸看向林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