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跟出半条街, 丁清细腿一伸拦住了对方的去路。小孩儿抬头看向她, 丁清瞥了一眼他腰上挂的钱包, 抬了抬下巴问:“小鬼,你不找余钱吗?”
小孩儿显然没料到, 结结巴巴道:“关你屁事!”
“嘿!小地痞!”丁清发现了。
从一开始的荷花,到后来的玉兰, 再到忍冬、茉莉,直至今日的栀子,这花儿是一次比一次野,也不知这小东西从哪家人的院子里摘的, 专门来骗周笙白, 欺他钱多人善。
丁清向来知道周笙白花钱如流水, 他若高兴,卖花的也诚信,丁清看见就当没瞧见了。可这小子出门前那一眼瞥周笙白的背影,明显是来找冤大头的。
“钱还来,你那破花我还你。”丁清朝对方伸手。
小孩儿一抹鼻下的鼻涕,朝她做了个鬼脸后,一脚踹在了丁清的小腿上,两手把人推开便跑。
他踹得有些用力,丁清倒是不觉得多疼,只是心中更气。她跟着小孩儿跑出了半边小巷,去了另一条街道后便捉住了对方的后领,不费什么力地把人提起来,嗤了声:“小地痞,还敢踢我,银子还来!”
那小鬼扭来扭去,挣扎着要去咬丁清,反被她捏住了下巴。
她手指用力,威胁道:“我可是会卸人下巴的。”
小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对着来往的人便喊:“救命啊!打人啦!打小孩儿啦!来人呐!!!”
丁清一怔,这一出似曾相识……
她朝这小孩儿身上的衣服看去,有好几处破了,脚下的鞋子磨破了底,有些可怜。但他有钱也没给自己换一身衣裳,不知这钱要藏着做什么。
丁清又不是没混过市井,她便是从撒泼打滚骗人这一步走到现在的,小孩儿的伎俩她一眼就能看穿,干嚎不哭。
饶是干嚎,也惹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人群中有些捉鬼人士,身上背着铜钱剑,丁清瞧见了手一松,便放走了小孩儿。
小孩儿呜呜直哭,当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她说她欺负乞儿。丁清哼了声,见那头捉鬼人士瞥了她两眼便要走开,她从地上捡起石子儿对准了小孩儿的后脑勺砸过去。
小孩儿被砸得捂头,回头还瞪她。
丁清见人多,还有年纪大的开始上前数落了,她才用唇形给对方一句:“你等着!”
魂魄碎片都分出去了,还怕找不到这小鬼?
她回去客栈,房间桌上放着新鲜栀子花儿。
周笙白比那卖花儿的小鬼要会打理这些花儿,多余的杂叶全都被摘除,白色的栀子里还有几朵绿白相见的花苞。
栀子的香味很浓,整个儿房间都染上了,走哪儿都是馥郁的甜香。
见丁清从外回来,周笙白单手撑着下巴,身子略斜地靠在太师椅上,双眉微抬,问她:“斗败了?”
丁清一愣,顿时知道她的行踪被周笙白看见了,于是有些丢脸地抓了抓鼻尖坐下道:“被自己的老本行绊住了脚。”
周笙白噗嗤一声笑出,他朝丁清勾勾手,丁清端着凳子朝他那边挪去,等坐在对方跟前了,周笙白才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清清学乖了,但他刚学坏,所以你斗不过他。”
丁清心想也不是,她只是碍于有捉鬼人士在,不想为此惹麻烦。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丁清抬眸朝周笙白看去:“老大你知道那小鬼在糊弄你呢?”
周笙白点头:“知道。”
“那你还给他那么些银子……”
周笙白又将手盖在了她的头顶道:“清清以前有遇见过帮你的好人吗?”
丁清仔细回想她还活着,背着丁澈到处讨生活的日子,其实也遇见过几个好人。只是人的善心有限,能施舍一次两次饭,扔给她一次两次铜板,但绝不会拉她出水生火热之中。
即便如此,丁清也记得那几个施予她微薄恩情的人,也在磕头道谢时,诚心祝愿对方长命百岁。
她没回答周笙白的话,只是在回想起这些后再看向周笙白,鼻尖略酸。
丁清朝对方怀里扑过去,撒娇耍赖似的拱了供。
她知道周笙白这是在那小鬼身上看见她过去的影子了,她在瞧见小鬼于街头假哭时,也有些诧异对方的路数竟与当年的自己一样。
钱财之于周笙白不重要,但善心要花在对的人身上。
“那小鬼看轻你,你别给他钱,让他吃些苦头!”丁清还是护短。
周笙白不曾告诉丁清,他于天石镜中看见的一切,他可以在卖花的小鬼身上找到一大半丁清过去的影子,她也曾有过得逞后的狡黠,与等待时的希翼。
那小鬼被丁清这么一闹,估计下次也不敢来了。
“其实我给他钱,还有另一个原因。”周笙白道:“他身上有些未散的寒气。”
这话丁清就听不懂了,她跨坐在周笙白的腿上,等他解释。
周笙白略微挑眉,瞥了一眼下方二人的姿势,于是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丁清的腰上道:“那是冰雪消融后的味道。”
这么一说丁清立刻便想到了雪姻。
“他莫非是仙水镇的人?因大水冲破了镇子,逃亡到这儿来的?”丁清问完,又觉得不对:“不应该,徒步从仙水镇走到云川城,哪儿能这么快?”
“所以,他不是从仙水镇而来。”周笙白说完这话,眉头轻蹙。
不论是五堂境内的哪个地方,五月都不会飞雪,丁清忽而想到了周笙白曾与她提起过关于雪姻的过去。
雪姻曾爱上过一名喜欢雪的男子,却被她所救过的镇子里的百姓火烧住宅,她心爱的男人死在了大火烟熏中,所以她为了报仇,冰封了整个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