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了。”
是乔小姐的声音,脑袋一点一点如小鸡逐米般的裴卿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见乔苒起身,本能的跟着站了起来。
“人应该回来了,”乔苒说着,转身看向放下炭笔的张解和白郅钧,“两位随我去抓人吧!”
眼见那里放下炭笔的两个人走了过来,如梦方醒的裴卿卿才“哦”了一声,一边不忘揪紧乔苒的衣摆一边不忘发问:“抓什么人?”
“凶手。”女孩子低头朝她笑了笑,带着她走出了行馆,向正对面的西馆走去。
西馆,是她们所住的行馆。
裴卿卿紧紧抿着双唇,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继续抓紧了她的衣摆,心中泫然欲泣:又一次了,又一次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而和他们格格不入。
因着原本说好到酉时才回来的,此时不过申时,几人便突然出现,管事的倩娘立时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扫了眼馆内的情形,几个侍婢将拿来的瓜果蔬菜拿进小厨房准备做菜,沾了泥污的瓜果堆放在地上,正是行馆里最乱的时候,她这个管事的必然讨不了好。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倩娘上前施礼认错。
乔苒却笑着摆手道:“不必在意,我们回的早了些。是在准备晚上的吃食?”
见她不责怪,倩娘这才松了口气,应声道了声是。
山西路行馆的晚饭摆在酉时,午饭摆在午时,再加上收拾什么的,素日里,侍婢也只有未时一个时辰可以歇息,到申时就要回来为晚饭做准备了。
这样的日程安排很是常见,并不复杂。
应完之后,眼见这位年纪不大,位份却不小的乔大人正含笑打量着一旁几个正要搬瓜果蔬菜进厨房的侍婢,倩娘心头一惊,唯恐这几个侍婢是不是冲撞了这位乔大人,忙喝道:“还愣着作甚?快将东西搬进去!”
这些混着泥的瓜果蔬菜新鲜是新鲜,就是有些脏兮兮的,来行馆入住的大人多是身份高贵的,恐怕都没有沾过这混了泥污的东西。
才喝完,几个侍婢便吓了一跳,忙抱着箩筐要往小厨房里去,却听有人出声喊了一声“等等”。
是乔大人喊的。倩娘脸色一白,忙看向乔苒:“乔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那位乔大人笑着摆了摆手,视线在馆内一众侍婢身上扫了一圈,转而指向其中两个侍婢,道,“这两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怎的还要问名字?是被乔大人看中要去伺候人了吗?
倩娘心里一酸:比起厨房、打扫这种粗活,伺候行馆里的主子显然是个好活,尤其眼前这样干干净净又漂亮的女孩子,这活计可以说再轻松不过了。
只是入了大人眼的不是她,是这两个丫头。
倩娘看的眉头一蹙,但大人就在眼前,也只能打量了一番那两个侍婢,道:“这个叫菜瓜,”她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侍婢,转头又指向另一个侍婢,道,“那个叫阿秀。”
也不知道大人看中了哪个,是阿秀吗?毕竟菜瓜这副傻憨样委实入不了人的眼。
乔苒点了点头,转而笑看了眼一旁的张解和白郅钧,道:“把人拿下吧!”
倩娘只觉眼前一花,周围仿佛起了一阵风似的,吓的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而后便被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
扶住她的是……乔大人。
倩娘吓了一跳,正慌乱的要施礼道谢,那边一道略带惊慌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大人,大人作甚抓奴婢?”果不其然被“看中”的阿秀已经被那位张天师和白将军制住了,原本抱在手里的箩筐扔到了一旁,箩筐里的萝卜白菜茄子滚了一地。
这情形既乱却又让人生出一股颓然的无力感。
而被制住的阿秀本人此时人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惊慌发抖。
倩娘看的目瞪口呆: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作甚你不知道?”站在一旁扶住她的乔大人收了手,走到阿秀面前,含笑着看着她,顿了一顿,开口语出惊人,“何人指使你行刺古将军和赵大人的?”
馆内众人早已呆住了,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乔大人说什么?阿秀是个刺客?这听起来怪吓人的哦!
只是这刺客……萝卜、白菜、茄子滚落一地的刺客?
还有这刺客一声不吭一下子就被抓住了?这抓刺客也太容易了吧!先前那位大督护抓刺客怎的看起来那么吓人?
“大人冤枉啊!”被制着动弹不得阿秀惊呼道,“奴婢不是什么刺客!”
乔苒看了她一眼,转身往角落里堆杂物的房间走去,不多时便从房中抱着一把伞走了出来,将那把伞扔到阿秀面前,她轻哂:“还不招吗?”
看到那把伞的那一瞬,阿秀眼神一滞,只是口中还是本能的惊呼:“大人冤枉……”
“你行刺的手法本官都已知晓了,再喊冤枉就没意思了。”乔苒说着看向她,道,“外头积雪未曾消融,你和那个菜瓜换了防水的毛皮靴,还未换鞋,可见你二人今日出过行馆吧!”
这话一出,一旁呆怔的倩娘忙道:“乔大人说的不错,她二人今日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乔苒道:“本官原本今日打算出行,你却也告假出行,还真是巧合。”
那个手里仍抱着箩筐名唤菜瓜的侍婢闻言呆了一呆,本能的脱口而出道:“我回家看娘。”
阿秀道:“我也……”
“这是巧合,”乔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阿秀的话,又道,“古将军和赵大人出行那一日你也告假了吧,这也是巧合?”
女孩子说着把伞往阿秀面前推了推,淡淡道:“赵大人身边小厮看到的刺客是个障眼法,能做下这一切的,必定是行馆里的人,所以真正的凶手一定借了某种身份在行馆之内,我问周世林要了录入名册来核对过,那一日出行且当时又被安排来这里做事的有三人。不过那日之后病过几日的只有你一个,从那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了。”
“一般而言,行刺得手之后是要遁走脱身的,我猜你称病的那几日,也是在准备逃离。只后来你又回来了,我想是因为你发现自己的计划与栽赃天衣无缝,周世林本也不擅长查人断案,便又回来了。”
“如此行径,不可谓不胆大包天。”女孩子说着,忽又笑了,“不过你留下来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艺高人胆大,而是准备对接下来入驻行馆的官员如法炮制,你今日出门,是为了对付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