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果然还是周世林做的出来的事。
那小厮当即听话的转向乔苒,再次颤声喊了一遍:“冤枉……”
这两个词一出,便听周世林在那边猛拍了一记桌子,冷笑道:“说来说去只有这两个词,赵大人生前如此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又怎会选了你这么个嘴拙的做小厮?”
乔苒看向周世林,眉心微拢:“大督护说的有理。”
老实说,相比周世林觉得这小厮就是行刺的凶手这一点,乔苒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方才周世林说的也有道理。
虽然对古将军和赵大人,她并没有在其上花上太多的功夫,左右能被陛下派来山西路办事的,应当都是陛下信任的,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虽说没有花上太多的功夫,可关于古、赵二人,她先前还是知晓一些的。
能言善辩,思辨馆中常客。饭后闲暇时常与人易辩。这样一个说的直白些有“嘴瘾”的人,当真会选一个嘴拙的话都不会说的小厮吗?
乔苒看向那小厮,虽然乍一看挺糟糕的,浑身瑟缩害怕,头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稻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只是细看……她视线上移,落到了他的眼睛之上,冷不防一个对视,那小厮有一瞬间的怔忪,半晌之后转为惊慌,惊呼:“乔大人……”
乔苒看了他一会儿之后,道:“你一个小厮随赵大人出远门,带砒霜作甚?”
小厮道:“药……药老鼠。”他说着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目光也转为坚定,肯定的说道,“是,药老鼠。大人们有所不知,我家大人爱书,苦于书本被鼠啃咬之苦,此次出行也带了些书,小的怕大人爱书被咬,故带着砒霜药老鼠。”
这话一出,周世林当即翻了个白眼,“啪”一声再次敲在了桌子上,眼见那小厮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才冷笑着出声了:“药老鼠?亏你想的出来!赵大人此行一共才带了几本书,要你带着砒霜药老鼠?”
小厮却挺了挺背,坚定的看向乔苒,扬声道:“就是药老鼠。若不是总能想的周到,大人又何至于带着我一同前来。”
他不是赵大人身边寻常的小厮,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为主子提前考虑到路途上应对的各种状况,带些砒霜,似乎也不是说不通。
周世林一脚踹到了身边的椅子,勃然大怒:“哪有这么巧的事?”
小厮被那一张踹到自己面前的椅子吓的浑身一抖,而后本能的看向目光平静的朝他看来的乔苒,哀求起来:“乔大人……”
乔苒轻哂了一声,转而对周世林道:“虽说有些离奇,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话一出,堂内便蓦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厮是不敢说话,两个官兵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开过口,毕竟周世林这个上峰在,他们开口作甚?
而堂内剩下的几人却不止没有开口,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虽说有些离奇,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委实太耳熟了。之前周世林带话给出“疑凶”这个推测时,她也是这么说的,而现在面对这小厮的辩解,她又说了一句相同的话。
周世林盯着面前含笑看来的女孩子看了片刻,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乔大人你到底哪边的?”
这一时帮着他,一时又帮着这个小厮,反复站队,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作甚。
乔苒朝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向那小厮:“你说的不错。”
小厮松了口气,正想继续说话,却听女孩子再次开口了:“不过,你既然是拿来药老鼠的却为何要将砒霜下在赵大人常用的狼毫之上?”
砒霜……下在狼毫上?周世林惊愕不已,她怎知晓的?
小厮听的一惊,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女孩子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开口道:“你知道赵大人有咬笔杆的习惯,却将砒霜下在了笔杆之上,到底是想药老鼠还是想毒杀赵大人?”
小厮脸色当即一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待到回过神来自己的反应不对时,女孩子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你以为砒霜是简单的擦拭与冲洗便能擦干净的?”她说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殊不知只要与之触碰过的桌子,笔架之上都能留下砒霜之毒的痕迹。”
小厮双唇颤了颤,看口型似乎想说“证据”这两个字,可临到嘴边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你可能不知,我大理寺有个极厉害的仵作,便是人死后十年、二十年也能查出此人生前中过什么毒。”乔苒说着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厮,“如果赵大人曾经中过砒霜之毒……”
“赵……赵大人同古将军不是我杀的!”小厮软软的跌坐在了地上,声音也不复先前喊“冤枉”时的力气,转而变得沙哑了起来。
“我……我只是在我家大人笔杆上涂了一点点……”看着周世林冷冷望来的目光,他低下了头,道,“不会立刻丧命的,这不是寻常的砒霜,毒性不烈的,只是叫大人精力不足……”
周世林冷笑:“也就是说吃的多了也是要死的。”
寻常剂量的砒霜一点下去立刻就蹬腿见阎王了,他这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折损赵大人的身体,有糊涂一些的或许到死都只会以为是自己身体不济。
如此一个背主的小厮……周世林猛地拍了一记桌子,吼道:“还说人不是你杀的?”
小厮摇头,转向乔苒:“乔大人明鉴啊,小的确实下了毒,可古将军根本同小的不相识,就算小的想下毒也没有机会啊!我家大人与古将军的死当真同小的无关啊!”
乔苒看着他道:“既如此,你需说清楚是什么人让你做下如此背主之事的。”
小厮缩了缩身子,似乎有些害怕。
乔苒道:“既不想说便算了,便是赵大人与古将军的死同你无关,但大楚律例,下毒害人本就是重罪,再加上你与赵大人之间的主仆关系,背主之仆,不止是死罪,罪当株连……”
“株连”二字一出,小厮脸色大变,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忙跪地向乔苒爬过来,求道:“乔大人救命,乔大人……”
乔苒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为了那一点点钱,赔上自己还不算,还要连累一家老小,包括你那个新娶的娘子……”
新娶的娘子?周世林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朝她看了过去: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若是人已经来了好些天也就罢了,可他们这一行是今日才到的啊!
今日啊!她怎会知晓这些事情的?就连他都不知晓啊!周世林狐疑的看了眼一旁的张解:这也太玄乎了吧!
小厮眼神一变,蓦地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是冬哥给我的。”
乔苒道:“冬哥是谁?”
小厮吞了口唾沫,抬眼向她看来:“是……谢家大公子身边的小厮。”
谢家大公子?乔苒对崔、王、谢三族中那些排行一堆的公子们知晓的不多,便转头看向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