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啊!甄大人回忆了起来:这倒是可能的。这位苏巡按可是同出金陵的学子,而后科举入仕,入了官场,才定居长安的。
有一两个故交也是寻常事,只是不知这故交面子竟如此之大,能让苏巡按撇下大部队的人马独自前来。
甄大人当然没有与苏城好到无话不谈不需顾虑的地步,苏巡按要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都不是他能问的,他所能做的唯有出于苏巡按安危考量,派些人手保护一二罢了。
岂料,才一提便被苏城拒绝了,他一手压在腰间的佩刀上,神情温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甄大人的好意,苏某心领了。只是在下虽不过粗通武艺,但护得住自己还是可以的。”
甄大人这才回想起来这位苏巡按的武艺很是不错,若非如此,一个代天巡视的巡按大人也不敢一人一骑独自前来。
精通武艺的苏巡按只在府衙内坐了坐,稍稍歇息一二便出了城,这还是守城官兵回禀的。至于其他的,苏巡按见的那位故交是谁,人在哪里,他们都一概不知。
乔苒以为观主的允诺至少要等到代天巡视的人马来金陵之后,哪知道不过两天功夫,就让她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苏巡按。遣人来叫她时,乔苒还有些惊讶与不敢置信:虽然从那一日观主的口气中就能听出观主与这位苏巡按大抵是有些“交情”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交情能让一位巡按抛下队伍就这般日夜兼程赶来了。
看来观主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啊!
被遣来唤她的道姑是老熟人了,乔苒叫了她一声:“灵香真人!”
道姑灵香还了一声“乔施主”,自过来时脸上就有的震惊这时候才渐渐散去:想来也被观主与苏巡按的“交情”惊到了。
观主依旧坐在殿内的蒲团上,拂尘扔在手边不远处,那位苏巡按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乔苒进去时,正听那位苏巡按在说:“若梅,我当年亦是不得已……”
“我不是来请你叙旧的。”观主抬眼瞪了往这边看来的乔苒一眼,道,“乔小姐来了。”
乔苒上前施了一礼。
那位儒雅清俊的巡按大人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若梅已经同我说了,方家的事……”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道,“确实有些麻烦。”
观主冷哼了一声。
苏巡按对观主这一声冷哼,只笑了笑又道:“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他说着看向观主,“我若现在说了,你还愿意见我吗?”
乔苒垂头:眼观眼,鼻观鼻,默不作声。想问事情的是她,但显然这位苏巡按在意的是观主。能在官场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可不要以为这是个能轻易动摇决定的人。她想问的事从一开始就是这位巡按大人手里的筹码,来同观主“叙旧”的筹码。
“你还是同当年一样阴险!”比起“旧情难忘”的苏巡按,观主的反应冷漠了不少,眉宇间隐隐还透出几分厌恶和不耐烦来。
“你也同当年一样心直口快。”苏巡按说着站了起来,“听闻玄真观的素斋不错,我想在这里用完素斋再走可以吗?”
“随你。”观主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开口叫了声“灵香,带客人去斋堂用斋吧!”
“在金陵的这些日子,我会常来的。”苏巡按说着朝观主笑了笑,走了出去。
“你那什么眼神?”待苏巡按走后,观主便开口朝乔苒望来,“别乱想!这个人总是这样,三分意能说成十二分的情,伉俪情深的苏夫人三年前才过世,代天巡视前这个人还在为他的苏夫人写诗呢!”
“哦。”乔苒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字,在观主的眼神中想了想道,“他还挺博爱的。”
这评价……观主白了她一眼,才幽幽道:“还不是为了你我才舍了这张老脸?我告诉你这个人阴险得很,他说走之前再告诉你,定然不会早上一个时辰,等着吧!”
说完这一句,观主便将她轰了出来,乔苒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看得出观主很不愿意见到这位苏巡按,强拗着自己的意愿为她找来了苏巡按,眼下观主心情能好才怪!在殿外施了一礼之后,乔苒便施施然的走了。
“脾气真好,”观主望着女孩子远去的背影喃喃,“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无关要紧的小事吧!宽厚却不是什么烂好人,比起两个亲生的,倒是这孩子更像她,难怪如此疼爱这孩子了。”
“只是……”她手一伸,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签,看着签文苦笑了起来,“人说我玄真观签文灵,我难得为自己求一回,却求了个下下签……”
这不是个好兆头,不止是签文,她自己也有这样的预感。
“无量天尊!”捡起身边的拂尘,她回身朝殿内供奉的三清道德祖师磕了个头,“保佑弟子,保佑玄真观啊!”
第13章 事端
心神不宁的不止是观主,还有红豆。
“我看这玄真观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朝着玄真观的方向扮了个鬼脸,红豆叉腰叫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坐在小马扎上,在田埂旁坐着晒太阳的乔苒,“那什么大人来就来,凭什么把我们赶到这里来?”
“因为巡按大人过几日要来看这金陵名观,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自然不便冲撞了他们。”乔苒手里翻着那本《阴阳十三科总纲》说道。
乔苒无意去管苏巡按与观主的旧事,却知晓苏巡按想见观主,观主根本躲不开,似这样随口一提,金陵地方官员便不敢怠慢,提前将她这种“闲杂人等”赶到别处去了,毕竟那样的名声,万一冲撞了苏大人,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如今乔苒和红豆被安排在栖霞山腰处的一户农户家中“暂住”。
“这巡按大人好大的排场!”红豆对此表示十分生气。
“这个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有些东西……嗯,大概叫人情世故,随意弗了旁人的好意,就是不识抬举了。”乔苒解释道。
对上红豆一脸茫然的神情,她笑了笑,不懂也没关系。人总有不懂的东西,譬如手里这本书上的东西,她也看不懂。因为自己那个秘密,她试着去了解这些东西,可或许这什么阴阳司的东西终究跟她无缘吧,她是真的看不懂。
“乔施主、红豆施主!”玄香的声音在田埂的那头响了起来,而后高高兴兴的往这里跑来,给两位施主送饭就不用做早课、背心经,这可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听到了听到了!”红豆应了她一声,起身熟练的将身上带着的布铺到了地上,接过玄香手里的食盒,将食盒中的素斋取出铺开。
三个人就这么懒懒的在田埂边坐了下来,望着玄真观的方向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
“今儿菜有些凉了,玄香,你是不是路上偷跑出去采花了?”红豆叉着腰张牙舞爪的为自家小姐讨公道,“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你们观主的贵客,你敢偷懒我就告诉观主去!”
“没有。”玄香撇了撇嘴,初时还有些畏惧,现在已经习惯了红豆的说话语气,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样子,对一旁的乔苒道,“观里来人了。”
“又是董大老爷家的那个?”对于玄真观的这点事,红豆自认已经摸得很清楚了,说到这里,不由冷笑,“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是董大老爷家的,是来送烟花的。”玄香抓了一只馒头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道,“明晚……明晚观里要放烟花呢!”
红豆不屑的轻嗤了一声:“真会寻乐子,他们自己倒是高兴了,将我们赶出来了……”
乔苒将食盒里的素包塞到红豆的手里,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转头问玄香:“明晚那些大人要在观里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