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槿带着自己的丫环婆子们去到公府侧门门口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候在了那里。他正在跟一个太监样子的人说话,侧面还候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妇人旁侧则立了一个服侍的小丫头。
“父亲!”安槿唤道。
阮二老爷抬头看见了安槿,便招手让她上前,并笑着道:“槿儿啊,过来,这位是岭南王世子在京都的总管大人朱总管,他受了世子的嘱咐,特意候在此处给我们介绍傅医师。”
朱总管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笑起来很是和气,他给安槿行礼道:“小臣见过七小姐。世子爷特意吩咐了,要见到小姐才离开,所以小臣才厚颜候在了这里。”又转身指着侧边蓝衣妇人道,“这位便是傅医师了,付医师还是我们岭南王老王妃的外家族人,自幼喜欢医术,曾得名医真传,后来一直跟着老王妃。小世子来京都,老王妃不放心,特意吩咐了跟着小世子的。”
蓝衣妇人听了朱总管的话,便屈身给安槿行了一礼,唤道:“七小姐。”官话并不标准。
安槿打量这位傅医师,瘦削的脸,五官立体,眼睛微凹但明亮有神,身量不高,典型的南方沿海一带的长相,但她虽然年纪已长,却仍然皮肤柔润白皙,只是手指骨节分明,神情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从容淡定的气质,不像是医师,倒像是个高级宫廷女官。
安槿冲她点头,又谢过朱总管,然后仰着头粉是认真一脸真诚的道:“你们世子爷仁心,然而我却深为不安,傅医师本是老王妃娘娘吩咐了跟着世子爷的,都是老王妃娘娘的一片拳爱之心,小女子怎敢夺爱,岂不是辜负了老王妃娘娘的一片爱心,又陷世子于不孝之地。况且小女子病症早已无大碍,更不可行此不义不孝之举,因此实不敢请傅医师离了世子,至小女子身边。”
朱总管含笑点头道:“七小姐果如世子所言深明大义又纯良知礼,必会推托不敢接受世子的爱护之心。但世子吩咐,他暂时也用不上傅医师,实在让傅医师明珠蒙尘,且还是让傅医师跟着七小姐,才能发挥傅医师的所长,所以无论如何,也请七小姐让傅医师随行。”
两人你来我往,耍了半天太极。不知是官话不精,还是本身不爱说话,傅医师只是含笑而立,并不出言,眼中却有忍不住地戏谑之意。
终于阮二老爷忍不住出声道:“槿儿,既是萧世子的好意,你便让傅医师在阮家住上一阵,帮你调理调理身体,你自两年前重病,身体一直不佳,这次又连连落水,还是应该看看,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阮二老爷很是自责,他心道,自己真是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太少,小七咋长成这么一幅酸不拉唧的模样?难道是跟自己学的,不至于吧?
安槿听言蔫蔫的住了嘴,老爹,有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女儿身体不好的吗?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安槿爬上了马车,由着老爹和朱总管寒暄告辞,心情一片灰暗。她听到她老爹又请了傅医师和她的小丫环上了后面的马车,辞过了送行的赵家总管和仆妇,自己上了马,便命人驱车回府了。
安槿在马车上蔫了好一阵,雪青不懂得小姐的愁绪,脑洞大开道:“小姐,您可是舍不得六表少爷?唉,若是六表少爷知道您这般烦恼,肯定万分不舍了,说不得就直接跟我们去侯府了。”
安槿睁大眼睛看着雪青,心里的郁卒更深了,她深深觉得男色什么的好可怕,好端端把她忠心耿耿老实巴交的雪青给祸害了,看现在是什么样子?这种让人不可思议的话都说出口了!说什么舍不得万分不舍,小姑娘,你羞不羞?
“雪青,这种话也是你说的!”碧螺低声怒斥道。作为贴身丫环这样反复在小姐面前说这种话,万一引得小姐动了心思,她们真是万死不得辞疚了!而且雪青看不清楚,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舅家二太太明明是十分不喜七小姐,她们小姐这样的好,岂容得别人这样的轻慢,还要再贴过去?那六表少爷再好,也是不行的。就算将来有赵老夫人做主,也不该是她们丫环能随意挑动的。
雪青挨了碧螺的训,也知道自己的话造次了,偷眼看安槿,见安槿正探究的打量着自己,心里一紧,忙低头认错,不再吭声。
安槿闭上眼,不再理会,慢慢就在马车上半睡半醒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就被外头热闹的声音吵醒了,却是马车行到了一片街区,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小贩的吆喝声十分之热闹。
安槿忍不住扒开了马车窗户的一角,探头向外看去,却见这片街区委实比忠毅侯府所在的地段的街区要热闹了好多,道路很宽,分了来往两个方向,又各有马车道和人行道。安槿暗叹,穿越技术真是渗透在了帝都的每个角落啊,相对来说,自己真是个米虫,对我大齐朝的繁荣建设没能做出一丝一点的外挂人员的贡献。
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小吃店的香味直袭鼻尖,还有成衣铺美轮美奂的精致装修,门口竟然是个穿了华服的旋转的假人,真牛叉。
“槿儿,喜欢这里吗?”父亲温和的声音突然飘到了安槿的耳边,却是一直留心女儿的阮二老爷见到了趴在窗口的安槿的小脑袋,遂问道。
“嗯,嗯。”安槿点头,“我也能出来走走吗?”安槿问父亲道。
“现在不行。”阮二老爷答道,安槿一泄气,就知道。谁知阮二老爷接着道:“你现在病还没完全好,吹不得风,待你完全好了,父亲带你出来游玩,你还没有吃过全仙楼的烤羊肉和十仙素锦吧,那可是京都闻名的美味。”
安槿愣了愣,她老爹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时可不见对姐妹们这么好过。可是真的好诱人啊,可以好好享受人生的,她统统都要。
☆、第21章 威武
安槿忙点头称好,怕父亲反悔又着重谢了他。既而她又想起因为萧烨送医师的事情而被自己忘了的锦华书院的事。
“父亲,您要去做锦华书院的先生?”安槿隔着马车窗好奇问道。
阮二老爷不意幼女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很高兴的点头道:“是的,今天下午为父就约了临安先生相谈细则。”临安先生是锦华书院的现任院长,也是当代有名的书画家。
安槿不禁有些艳羡:“父亲,那往后我能去书院探您吗?可以请教临安先生吗?”
阮二老爷闻言有些开怀的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想起幼女还是个画痴,虽然画的东西委实意境不咋滴,但架不住她喜欢的紧。
遂笑答道:“当然可以。等为父在书院安定下来,还可以接你过去小住。你可知锦华书院还有女院的?只不过收授弟子甚少,不广为外界所知而已。你过去了,也可结交些新朋友,多长些见识。听说女院的学生也都是难得的惊才艳绝的女子。”
安槿听了真是觉得喜从天降,这真是给她的世界又开了扇窗啊。这阮府、国公府呆久了,就算她努力找消遣,有时候也还是闷得慌。遂又缠着父亲好奇的问了好些锦华书院的女院的事。可惜她老爹还没正式过去,所知的资讯其实也甚少。
马车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忠毅侯府,未有从正门直入,而是直接去了连通二房主院的侧门停下。
安槿甫一下马车,便看到了立在侧门门内等候的母亲赵氏以及二姐阮安檀、四姐阮安梅和六姐阮安桐。
安槿下了马车一跨进院门,赵氏就已先上前搂住了她,仔细端详了她一番,见安槿脸上还有一些粉粉的小印,先是一喜随即又是黯然,分外觉得自己的小七这次真是遭了大罪了。赵氏其实有点不太明白,她几个女儿都养得顺顺当当,咋就这个小七就这么多灾多难呢,不是摔断了腿,就是落了水,现在连疹子都出来了。
阮安檀在后面提醒的叫了声母亲,赵氏才想到这是在门口,忙放了搂着安槿的手,改成了拉,既而站直身冲前方含笑而立的相公阮二老爷道:“辛苦老爷了。老爷还是先进去梳洗一番,用完膳午后好去见临安先生。”
阮二老爷答正是,却没有直接进院,而是先给赵氏介绍了跟在后面的傅医师,道:“夫人,这位是岭南王世子府的傅医师。岭南多毒瘴,傅医师很是擅长这方面病症的治疗,而且对调理身体很是在行。萧世子听闻槿姐儿出疹,特意送了傅医师过来给槿姐儿治疗并调理身体。还请夫人在槿姐儿的院子附近给傅医师安排个院子。”
赵氏听言也是欣喜不已,忙命了心腹嬷嬷在安槿院子隔壁拨了个小院子给傅医师,又派了两个小丫环服侍她,这才让她们先行带了傅医师主仆去休息。
打点好这些,赵氏才领着安槿众姐妹跟阮二老爷一起回了二房的主院。阮二老爷自去梳洗,赵氏就和自己的长女三女四女拉了安槿细细问她这几天的情况。
没说几句话,就有老太太院子里的大丫头青鸾过来请安,说代老太太来看望七小姐。赵氏宣了青鸾,青鸾给赵氏和几位小姐见了礼,才沉稳有礼的道:“老太太听说了七小姐回府,很是关心,打发奴婢过来看望七小姐,并包了一些上好的燕窝参刺说给七小姐补补身子。想到七小姐身体未有痊愈,便让七小姐好生养着,这几日都不必过去请安了。”
赵氏脸上隐有怒色飘过,还是阮安檀见状不对,忙抢先道:“有劳祖母费心了,承祖母的一片爱护之心,这几日七妹就不去给祖母请安了,还请青鸾姑娘代七妹妹给祖母问好。”
青鸾忙笑着应了。安槿又笑道:“祖母慈爱,孙女却不敢不孝。碧螺,你去把我从国公府带回来的东西给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跟着青鸾一起给祖母送过去,顺便替我给祖母问个安。”
碧螺应了,便和谢了礼的青鸾一起去了安槿的院子取东西不提。
接着又有大房的大夫人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陆续送了一些药材补品过来,应付了众人,赵氏见安槿神情有些疲惫,便命她先回了自己院子歇息,又嘱咐她午膳也在自己院子里用,先不必过来主院。晚膳前休息够了才过来主院说话,又吩咐了姐妹们不要去打扰云云。
安槿一回自己的院子就瘫在了自己房里的一张软塌上,碧螺和雪青自去收拾东西,雪芽却是被安槿叫了给自己捶腿捶背,又喝了祁红泡的新茶,真是意外的舒坦。
喝了一口茶,好一会儿,安槿才对侍立一旁的祁红道:“说说吧,最近侯府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祁红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回道:“上月底刘家表小姐嫁给了大少爷做二房,大夫人病着,大少夫人二少夫人有孕,不能操持婚礼,老太太请了我们夫人主持,夫人却说七小姐最近犯了冲,她在佛前立了誓要吃斋守佛三个月,不能办婚礼。最后还是老太太发话,挂着大夫人的名,由我们二小姐和大房的柳姨娘操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