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菲利克斯回到霍格沃茨城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在禁林边缘漫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咔哒”一声脆响,嗅嗅瓦伦探出头,从里面跑出来。
“抱歉让你待在里面,不管吉姆和瑞贝卡把你当做什么,但绝不会是现实中该有的动物。。”
“唧(没关系。)。”
跑到前面的瓦伦朝身后摆摆手,扭动毛茸茸的身体飞快地跑到海格小屋前的一块竖起的木头上,结实魁梧的海格在小屋前的空地上忙活,“哟,瓦伦?”他看起来挺高兴,拄着一把超出规格的铲子,环顾四周。
“嘿!菲利克斯,邓布利多回来了,我知道你正关注这件事。”他大声叫道:“不过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跟那群外国佬儿纠缠不清!”
“知道了,海格。”菲利克斯在远处挥挥手,他看向城堡高处凸出来的小塔楼,那里面亮着灯。
几分钟后,菲利克斯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邓布利多坐在沙发上,连旅行斗篷都没来得及换下来,看上去满脸疲惫。他直起身体,“菲利克斯?我正好有事想找你,我刚回来,嘴发干得厉害……茶?咖啡?果汁?如果你想试试新花样,我也收藏了一些葡萄酒。”
菲利克斯笑了笑,“我还没喝过你酒柜里的藏品呢,唔——我能带走一瓶送人吗?”
“别客气,请便,我不是很能找到享用它们的场合。”邓布利多说,然后好奇地问:“西弗勒斯?”
“关爱空屋老人。”菲利克斯不失幽默地说。
“奇妙的说辞,也许我该记下来,以后用得上——哦,恐怕不行,很难碰见比我年纪还大的了。”邓布利多撅起了嘴,不过他没纠结太久,转而轻松地说道:“你的很多想法跟别人格格不入,菲利克斯,也许是童年经历促使你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独立思考……哦,抱歉。”
菲利克斯微微摇头,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玻璃门折射着外面繁星点点。
邓布利多弹动手指,两个空高脚杯凭空出现,两人看着红色的酒浆注入杯子,各自遥遥举杯小饮一口后,邓布利多满足地咂咂嘴:“不过西弗勒斯一点儿也不老。”
菲利克斯挑了挑眉,“但他的生活很无趣,说实话……可能比我还无聊。”
至少他的时间表上,为娱乐活动留了地方。
他把高脚杯放到一边,眼睛望着对方,说道:
“阿不思,我的研究陷入了停滞,灵魂本来就是罕见且禁忌的领域,相关资料少得可怜,我们必须冒点儿险。仔细想想,伏地魔的脑子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邓布利多凝视着手中的高脚杯,不置可否。过了片刻他说道:“等我一下。”他绕过办公桌,径直穿过魔法屏障走上二楼的旋梯,没一会儿他下来了,带着一叠羊皮纸。
“这是什么?”
“我个人对‘灵魂’的一些思考。”邓布利多微微颔首,说道。
菲利克斯略显吃惊地接过来,草草翻过两页,在思维小屋里模拟一遍,眼睛熠熠生光,语气情不自禁带上一丝振奋:“这份资料很有用,某些地方和我的研究不谋而合,但要更全面、也更深入……”
说着,他怪异地瞪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触及灵魂的部分了?
难道真的是年纪越大,涉猎越广?
“我今天收到一个消息,格林德沃不见了。”邓布利多沉声说。
“不见了?”菲利克斯重复一遍,脑子把这个消息过了一遍,他举起手,“我可没有参与,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你要问这个的话。”他颇为心虚地解释说:“顶多就是通过几封信。”
“我知道。”邓布利多简短地说。
就在菲利克斯琢磨话里的意思——他是‘知道’自己没有参与格林德沃老头的越狱;还是‘知道’自己和老魔王通信的事情时,邓布利多继续说道:“我紧急联络了几位老友,他们和某些核心圣徒依然保持联系,还没有消息传来。”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有人效忠格林德沃?”菲利克斯颇为惊奇。
真要如此,这些人又为什么坐视格林德沃被关押半个世纪?
“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格林德沃的影响力,”邓布利多微微摇头,表情严肃,“他的势力一度极为可怕,当我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他已经拉起一支足以颠覆世界上任何一个魔法部的巫师军队。我绞尽脑汁,才动摇了他信徒的根基,把他逼到了墙角……”
他转移话题说:“即便格林德沃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但在很多人心中,他依然是那个最适合领导他们的人。”
真实的历史远不像纸面上的文字那样平淡。
它是鲜活的,有生命的,真实发生过的,史书上寥寥几句评语很难概括出一个人的全部特质和魅力。
尤其是对于后来的研究者来说,‘很有才华,很有吸引力’这几个词儿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用来形容不止一个人。但必须承认,人和人是不同的。
“暂时还是安全的,”邓布利多轻声说,“他身上有强大符咒的禁制,我可以确保这些限制依然存在,他很难用出高深的魔法……不管想做什么,这些条件客观上为他设置了门槛。
我担心的是失去力量会促使他进行思考,躲起来藏在暗处,宣扬他的理念,招募军队,或是用另一套理论挑起争端,那太危险了。我甚至一度担心他蛊惑你。”
“唔。”菲利克斯琢磨着,自己应该没有被蛊惑吧。
邓布利多笑微微地说:“我是最近才想明白的,优秀的人身上总是有很多共性,但不同的是,你讨厌麻烦,崇尚简单,这就使得你不会过多地沾染权力。因为权力是复杂的,越多的权力就越复杂。”
“格林德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性格、相貌——”菲利克斯问道。
“不,菲利克斯,你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重要,思想,思想!你无法想象他的思想是怎么吸引了我,激励了我。麻瓜被迫臣服,我们巫师扬眉吐气。”
“我曾极度渴望站在他的身边,把他视为这场革命的年轻领袖……我完全沉迷进去了,满脑子残酷梦想,我当然想过我们的梦想会为世界带来多少伤害,但最后我用空洞的理由说服自己,一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如果能获得权利,我就可以保护我的家人,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我还可以庇护更多人,但我错了,我的权力欲让我违背初衷,忽视了本应该最重视的人。”
痛苦浮现在邓布利多的脸上,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我大概有些理解了,”菲利克斯轻轻地说:“在人们普遍迷茫且不满于现状的年代,思想会杀人。”
他们聊了很长时间,邓布利多不再避讳他和格林德沃曾是挚友的关系,可能是黑夜带来的安全感,他坦言自己曾受到引诱,为格林德沃的邪恶事业出了很多主意,贡献了很多智慧。
菲利克斯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劝慰道:“你没必要为此自责,阿不思,你从来没有把心中的想法付诸实践。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些或是崇高或是卑鄙的想法呢?有才华、有智慧的人往往犯的错误更大,因为寻常的小事对他们来说没有挑战性——统治世界什么的,我也想过啊。”
邓布利多愕然地看着他。
菲利克斯耸耸肩,“我确实很认真地考虑过,最后的结论是不划算。付出太多,回报又太少。”
邓布利多展露笑容。
接着他低头打量手里的高脚杯,叹息地说道:“但如果你的理想只能通过权力来实现呢?那些执着的、美好的愿景,当你孜孜以求渴望到达那里,希望它变成现实……那种极端的痴迷,也许只有更加冰冷的现实才能把人唤醒,可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