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令兵跪地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王爷与道长的悬赏画像,十日前由大同送到归化城府衙,如今已经张贴遍布归化城。”
“那若入城便有被认出来的风险。殿下怎么看?”谢太初问。
赵渊没有思考太久:“去。”
“可王爷您的安危最重要了,凤哥回头知道我们纵容您涉险,道长他不敢说,我是定要挨骂的。”陶少川担忧。
“去,尚可一搏。不去,则坐等末路。”赵渊道。
“我与殿下同去。”谢太初说。
陶少川急了,一咬牙一跺脚:“我也同去!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在城外等你们。”
人马又沿着阴山大青山山脉行进一日,豁然开朗。
眼前一望无际的敕勒川草原上遥远的出现了一座青色的城池,它在绿色的草原上显得分外的和谐又异常的美。
“库库和屯。”谢太初说,“汉意为青色的城……听说归化城由俺答和三娘子耗费十年时间建成,所有的砖都是青色的,远处看起来就像是敕勒川上最美的海子那般明亮。”
待走得更近了一些,便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那座伟岸的城池,由无数青砖堆砌。
高耸的城墙,蜿蜒的黄河,绿色的草地,组成了一幅绝美的迷人景色,让来过这里的人,都无法忘怀。
赵渊一行人打扮成大端商贾模样。
归化城周遭有常驻关卡,关卡守备倒是谨慎,将货物仔细盘查,反而松懈了身份盘查,货物确认无误后,便发放了准入身牌,放开关卡,让二十余人往归化城而去。
与宁夏地区的严防死守截然不同。
归化城周遭大路蜿蜒,随时有从大端来的商旅队伍经过,有些当地的牧民已在城外沿途摆摊,将些当地的特产拿出来与大端商人交易买卖,足见当地商贸昌盛。
待入城时又被盘查一次,一行人便已入城,又行不久便已经瞧见大昭寺外八座释迦塔,塔上缠满了五彩的哈达,更有蒙、藏、汉族打扮得平民在塔前叩拜。
一行人绕到大召寺侧门,便有着鞑靼传统服饰的一名官员与几个鞑靼侍卫侯立。
见一行人来后,便迎了上来,打开侧门,马车便行入大召寺偏僻之地。谢太初扶着赵渊下车。
“肃王爷,谢道长,一路辛苦了。”
那官员上前行礼,正是乃真。谢太初回礼后,他笑着说:“钟金哈屯已在寺内久等了。请二位随我来。”
大召寺受藏传佛教影响极深,建筑亦兼容藏汉两地风格。各寺匾额上以汉、藏、蒙三族文字标识。
此时已至隅中,光阴入内,金顶闪耀,寺内诵经的声音响起,在寺庙深处有一喇嘛教大殿,期内还在修葺,相对偏僻。
在大殿深处,有一银佛真身隐隐约约,在朵朵莲花等下泛着银光,却又隐藏在幔罩下看不清楚。
“前些年,归化城刚建起时,三世活佛便来过大召寺祈福,我在活佛面前立誓,若我土默部可以与大端达成互市之约定,从此结盟修好,百姓可安居乐业,我便用最纯净的银子为佛祖铸等身像。三世活佛说佛祖已听见了我的祈求,果然自此归化成与敕勒川平原安定祥和。于是我立释迦八塔,又广集白银近万斤,为释迦牟尼筑造这银佛神像。”
从阴暗处有一着蒙古华服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面容雍容华贵,带着上位者的高傲,看起来四十来岁,举止落落大方,她缓缓走近二人身侧,打量了一阵子那未曾完全铸成的佛像,双手合十念了句经文。
“忠顺夫人。”二人行礼。
此人便是土默部真正的掌权之人,以强有力的铁腕,将整个蒙古东掌握在股掌之间的女人——三娘子钟金哈屯。
“如今银佛即起,可敕勒川的平和却维持不了多久了。”她叹息一声,这才回头看二人,最后目光注视在了赵渊身上,“没想到你果然来了。”
“夫人邀请,渊怎可不来?”赵渊说。
三娘子反问他:“你知不知道归化城各处都张贴着你与这位谢太初的悬赏令?我随时可以抓住你,向大端皇帝邀功,你信吗?”
“我信。”赵渊道,“抓也是选择,不抓也是选择。我二人平安入了大召寺,夫人必定已经是有了选择。”
“我听说大端的皇帝褫夺你封号,你一个庶人,囚禁于宁夏,又抱头鼠窜跑来阴山,自立为肃王……岂非可笑?”
“赵戟为谋逆之贼,又如何褫夺我封号?我袭父爵位更是理所应当。宁夏大捷,也兴斩首,我携六千亲兵出镇北关,更谈不上抱头鼠窜。”
“既然如此,你来阴山作甚?来我敕勒川作甚?”三娘子紧追不舍,咄咄逼人问到。
“与夫人一般的志向。”赵渊道,“为大漠北边的百姓们,求一个天下太平。”
“狂妄之徒。”三娘子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宁王命定,众生命定,这种话我不是没听过。更何况,如今大端龙椅上已经有了主人,难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蠢笨之人,舍本逐末,选择支持你这种末路宗族子弟?”
她层层逼问,气势逼人,便是后面跟着的乃真与陶少川亦胆寒战栗。谢太初面容冷峻,他虽已经判定与三娘子联手有极大可能,然而形式瞬息万变,并不能完全笃定。他缓缓抬手按住了腰间佩戴着的道魔剑,若形势不对,便要劫持三娘子,无论如何必须保护赵渊安全离开归化城。
此时就听见赵渊回答:“是。”
三娘子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是。”赵渊极其镇定,丝毫无有怯懦退缩之意,“您为草原英豪,自然不会是蠢笨之人,选择我,也并非舍本逐末。”
钟金哈屯紧紧盯着他:“我劝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
“渊虽愚钝,却知道俺答封贡于漠南的可以说救天下数百万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夫人之举,堪比圣人。”赵渊说,“夫人来自黄金家族血脉【注1】,幼年时便嫁给了俺答可汗,在战场、朝堂中周旋丝毫不逊色,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其中辛苦血泪,只有您自己知道。然而若心中无大抱负,绝不可能有作出这番举动。这样的您,想必早已看清楚,如今大端被无耻之辈侵占,曾经所得的太平摇摇欲坠。战乱再起,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你倒是会恭维我。”三娘子说,“可就算我不愿赵戟称帝,我凭什么支持你?
“宁王宵小,辽王年幼,诸王被废,赵氏血脉中,唯有我可担此重任。”赵渊说,“我若继位,愿承诺夫人,开放互市,繁荣贸易。两国交好,百年无战。”
“百年无战,说得轻巧,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