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战斗双方都略微得以喘息。
然而谢太远并不太在乎——和离书压在他胸口,似一把钢刃,已将他左胸剌开,剧痛随着心跳一起一伏,让他无比难忍。
这样的痛楚和窒息压倒了眼前的危机,压倒了这生死之争。
他的思绪在这时间的缝隙中,不由自主地又飘远了一些。
天下动荡、北边外族逐年蚕食大端疆域;数年灾祸丛生,东北大旱而江浙洪水;秋末温度便开始骤降,奇寒彻骨,冻死民众无数。
——大端朝病体沉疴,乱世之象已现。
夜观星象,又演周易。
布乾坤阵,推天地卦。
紫薇端坐命宫,帝星初见,而谢太初的命数却隐匿卦象之中看不见端倪。
他向师尊辞行,下山抵京,以倾星阁门徒身份受朝野上下重视,于朝堂上见宁王,与卦象无二。
众人皆命系宁王。
大道之争还未开始,在他眼中却似已尘埃落定。
他被指派为太子道学侍讲,寻找那个契机——
逆天改命,为大端再续寿命的契机。
去年顺穆圣皇后忌日前后,于太子赵霄的端本宫内讲完大道,太子对他道:“孤有一皇侄,是肃王次子,常年留京,在孤膝下长大,他脾性恭良温和,又聪慧过人,孤素来疼爱之。只可惜双腿少时有疾,访遍名医而不可治。孤知道长医术高超,已派人请他过来,道长可为其医治?”
“在下自当竭力而为。”
说话之间,有轮椅滚轴之声自殿外而来,宫人唱道:“乐安郡王到——!”
人未至,而声先达,谢太初听见了那个声音。
“赵渊见过太子殿下。”
这个声音委婉动听,字正腔圆。
像是打磨过的玉珠落在盘中清澈,又似春日第一场细雨拍打竹叶婆娑。
是少时清晨的山村,被仙雾萦绕,放牛童引牛行走于田间,牧歌傍身而来。是傍晚火烧云下,清澈的溪水旁,母亲浣纱时引起的层层叠浪。
车轮滚滚,进入殿内,人影已现。
太子赵霄对他:“凝善真人,这便是孤的侄儿,乐安郡王赵渊。”
谢太初起身去看赵渊。
他好像见过他。
是在梦中,在斑驳的记忆中,在无法追溯的前世轮回中,仿佛他是少年创痛中遗失的那片喜悦,又或者是悟道中勘不破的那个谜题……
然而他看不清赵渊的未来。
赵渊的命途迷雾重重。
乐安郡王无措地垂下眼帘,笑问:“凝善道长为何这般瞧我?”
他掖袖后退一步,起身作揖,不卑不亢道:“在下谢太初,道号凝善。见过郡王殿下。”
“素闻道长雅名,道长不必多礼。”乐安郡王回他。
在这一刻,他已入魔。
所谓契机,倒不算重要。
他想救赵渊的念头,已在救天下之先。
赵渊只能做必然之契机。
谢太初反手持剑,将一人拽至马下斩首,鲜血飞溅之时,自己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缓缓起身,以袖拭面,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在一处,在掌中竟分不清楚。
薛百户一看,只觉得时机已到,拔刀喊道:“兄弟们他受重伤了,一起上啊!”
剩余骑兵精神大振,一拥而上。
谢太初原地站着,对周遭危机不闻不问,他浑身真气乱窜,却并不在乎,只怔怔看着掌心。
薛百户手中苗刀并不含糊,抬手便砍。
可谢太初已似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还不等薛百户有所反应,他已闪现在了薛百户身后,短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谢太初声音飘忽,问他:“他说我是欺世盗名之徒……你说……我是不是……我亦觉得自己卑劣。”
薛百户浑身发抖:“放开我、饶……”
谢太初哪里理他,自顾自道:“他想让我爱他,我却只想让他逆天改命,与赵戟一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