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街巷之中,无数士子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会试之后他们并没有离京,反而是愤愤不平,聚得越来越多。
舆论重压之下,据说天启皇帝开始亲自过问科举泄题一事。
天启皇帝召见内阁首辅韩爌以后,东厂忽然开始抓人。
番子们冲上街头,第一个抓的就是高中进士以后最能装,最为众多落榜士子所不齿的龚念贞。
龚念贞的舅舅在都察院为显官之事随即传遍市井之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类喝骂之声愈发强烈。
另外又有监生提出质疑,为何京中有名有姓的达官显贵子弟悉数夺魁,又为何东林贡生才学平平无奇,却能高中进士?
如何在天下士子及百姓的殷殷关注之下审问龚念贞,一时成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的重中之重。
东厂大牢位于东华门以北,与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衙门相对而设,其凶名却远超三法司。
番子们大马金刀侍卫在门外,在他们身后的正堂摆着一块鲜红色巨石,远远看去,煞气逼人。
堂内还种着一颗老槐,逢此时节,翠绿优渥,郁郁葱葱。
血泪、树影交相呼应,隐隐映着一声声鞭挞入骨的惨叫。
“怎么样,招了么?”魏忠贤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名档头,淡淡询问。
档头擦擦额头细汗,抱拳回道:“厂公,这姓龚的嘴硬得很,不过顶多今晚,小的必定让他招出该说的来!”
魏忠贤放下茶,起身淡淡瞥了一眼,道:
“这样就好,本督还有别的事,不能一直在这盯着。许显纯那边也该到香河了,哼,这次本督倒要看看,三法司会怎么审!”
言罢,魏忠贤负手离去。
档头连忙弯腰大声道:“恭送厂公爷爷!”
......
香河县是个小县城,可却有一座非常豪华的宅邸,便是同考官郑我朴的老家。
郑我朴不只是这次会试朝廷所设二十名同考官之一,也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当朝的四品大员。
本来香河出了这样一个人才,当地百姓都是自豪无比,逢人一说,觉得倍儿有面子。
但谁能想到,这位郑我朴从香河走出去做了大官以后,完全忘记了当年在香河县的父老乡亲。
他在朝堂上攀附东林,如鱼得水,很快就进了都察院这种名声极高的衙门。
可在这之后,有用的建议没几个,倒是整天弹劾这个,攀附那个,无所止境地捞钱,好像要把“寒窗苦读”多年来的损失,全都连本带利的捞回来。
天启三年癸亥泄题案发生后,作为同考官的郑我朴很快被推到风口浪尖,就连香河本地的百姓都不再信任。
所谓墙倒众人推,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事先谁也没想到这次科举舞弊会闹得这么大,更不会有人想到,朱由校反而高兴的很。
可就算出了这样的事,郑我朴依旧不慌不忙,躲在府中,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怎么享受怎么享受,就是暗示行贿的事儿暂时打住了。
毕竟,关键时期嘛!
二十名同考官中,被北镇抚司当做突破口的不是那个最先暴露的李元荐,而是他规规矩矩的郑我朴。
这不是他运气好,而是因为关于他的传说传得太远,魏忠贤拿到手第一个实际的证据就是郑我朴的黄鸟趣谈。
对于要和天启皇帝报告的事情,魏忠贤一向是不敢编排罪名的,没有实际证据,他也不敢往上报。
要知道,上头那位爷,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当然,这趟差被魏忠贤表忠送给了许显纯的北镇抚司,所以这次在京师抓人的是东厂,反而出门查抄府宅的变成了锦衣卫。
......
郑府,这是天启三年九月下旬一个平常的下午。
这天香河县的天气极好,阳光温暖宜人,街上行人也比往日多了几倍,老人们正坐在路边谈论最近的科举舞弊大案。
忽然间,远处尘土飞扬,蹄声阵阵。
一行穿着华丽的锦衣校尉,骑着马从北面府纷至沓来,为首的甚至穿着飞鱼服,腰间悬着绣春刀。
经过城门时,见到这帮人的装束,尤其是为首那位的飞鱼服和绣春刀,把总惊了。
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一般人能穿的。
把总还算有些见识,知道来的人招惹不起,而且肯定有大事,再一联想到最近各地的风言风语,连问都没敢问,赶紧挥手下令直接放行。
当然,许显纯还是出示了一下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腰牌。
不为什么,就为装逼。
郑我朴正在正厅逗弄他那“千金”购得的黄鸟,突然间一名仆人屁滚尿流地跑来,还没等说话,就听前院一阵的鸡飞狗跳。
“怎么回事?”
郑我朴眉头微蹙,刚问了四个字,还没等训斥的话说出口,就听那仆人哭天喊地的道:
“老爷,不好了,锦衣卫来了!说要奉旨查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