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乔走近窗户,两只手都按在玻璃上。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窗外,两只手都按在玻璃上;外面的海浪不断扑起撞在玻璃上,隔着厚厚的一层屏障也能感觉到外面海水冰冷的温度。
外面的窗户已经完全没办法视物了,只有浑浊海水和翻涌的白色泡沫。
她望着那些不断冒起又被打碎的白色泡沫,没有说话。
渔村外面的世界,真的太大太大了。
当日平安无事,除去帆船驶入外海时引发了一些初次出海的人的惊叹外,几乎没有任何风波;就连早上谢乔乔在甲板上揍人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后续。
毕竟打不过——出门在外,惜命还是要惜的。
入夜时张雪霁早早躺在地铺上,垫着枕头用方格子玩数独。
九宫格是他自己画的,线有点歪,但他反正不是强迫症,不强求这个——自从张雪霁把数独这个益智游戏介绍给学宫里的算术先生后,道载学宫的入学测试题就开始一年比一年变/态,能考进去的人从十分之五锐减成十分之二。
张雪霁每年在考场假装路过的学长,看那些学弟学妹预备役对着算数卷子抓耳挠腮时,都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后来他走得太远,每年大考时没办法回去,便托其他人每年大考时都把算数卷子用传送法阵捎一份给自己做着玩儿。
数独现在已经变成了每年大考的压轴题,随着算数老师对数理研究的深入,这道压轴题一年比一年变/态,一年比一年折磨人。
听说学宫高层有开会考虑过要不要把算术先生的题目踢出大考,气得黄先生爬上明德塔以死威胁,这才保下了这道附加题。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张雪霁,那时候还乐哉乐哉的在给鸡爪店后厨帮工。
“这边填3吗?”
头顶猝不及防传来谢乔乔的声音,张雪霁吓了一跳,从自己思绪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向谢乔乔——谢乔乔头上的发髻已经拆了,黑发散着湿气垂在肩头。
大约是在张雪霁做数独的时候,谢乔乔已经洗漱完了。
张雪霁又低头,在谢乔乔刚刚指的格子上填下3,夸奖她:“回答正确,进步了啊乔乔同学。”
谢乔乔蹲在张雪霁的地铺旁边,微微垂着脑袋,目光还落在那张数独纸上:“感觉应该是3,就随便试试了。”
张雪霁随便指了另外一个格子:“那这里呢?”
谢乔乔:“5。”
张雪霁不死心,又指了另外一个格子:“这里呢?”
谢乔乔思索片刻,继续直觉盲选:“9。”
“……”
张雪霁震惊:“全答对了!”
其实这道数独对张雪霁来说,完全不能算是难题。他拿到题目的第一分钟,心里就知道答案要怎么填了——但谢乔乔的数学进度才到四年级啊!她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谢乔乔倒是一副很自然的表情,瞥了张雪霁一眼后,自己站起来,用干布擦着头发。
张雪霁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单手折着那张九宫格纸:“算出来的吗?”
谢乔乔:“凭直觉。”
张雪霁喃喃自语:“这样也行啊……”
谢乔乔想了想,宽慰他:“修道者修行到了一定地步,会和天道冥冥之中建立联系,蒙对东西的概率也会高很多。”
张雪霁:“……还有这种说法吗?”
谢乔乔认真点头:“我老师的书上是这么说的。”
张雪霁疑惑:“你老师也是修道者?”
“不是。”谢乔乔表情微妙起来,她迟疑了一下,努力组织着措辞,“老师……擅长布阵,卜卦,看风水。但他体力不太好,比较——柔弱。”
谢先生搬到渔村的第一年,身边就带着谢乔乔了。
二人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但谢先生说他有个过世的妻子,所以说这孩子长相随母亲,倒也可以糊弄过去。
谢先生全名叫什么,故乡在哪,从哪里来,要在这里待多久——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他姓谢,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当然,妻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曾经在中洲最负盛名的学宫求学,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先生’。
谢先生很有钱,决定在这里住下后就置办了大片的土地,宅院,还说要建学堂,免费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这个决定使得谢先生迅速得到了广大村民的喜爱与拥戴,搬进新家的第三天,谢先生已经能和左邻右舍聊得有来有往,俨然一副多年邻居亲如一家的模样。
交际能力好得令人发指。
与谢先生良好交际能力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常年沉默寡言的谢乔乔了。
这孩子从来不和谢先生以外的人说话,总是沉默的跟在谢先生身后,也不和村子里的同龄人玩;谢先生说这孩子因为母亲去世,受了点刺激,性格比较自闭。
村子里的人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许多已经生育的女人再看谢乔乔时,目光中带上了温柔的怜爱意味。
一个有钱又识文断字的鳏夫带着女儿独居,难免会招来许多说亲的媒人。更何况谢先生看着年纪也不老,还生得很俊美,说话俏皮,性格风趣惹人喜爱——村子里不少人家也有意和他们家结亲。
所以谢先生的学堂经常会收到一些礼物。
本地民风淳朴,就连女子也健壮大胆。所以她们表达爱意所送的礼物可不是什么柔软的手帕香囊,而是她们出海捕鱼带回来的海物。
比谢先生脑袋还大的海章鱼。
比谢先生脑袋还大的鲨鱼宝宝。
比谢先生脑袋还大的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