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吓了一跳,但也不敢挣扎,鹌鹑似的瑟缩着。
好在谢乔乔也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垂眼冷淡的看着它,说了一句:“非礼勿视。”
随后便松开大鹅脖颈,不再理会它。
大鹅松了口气,悻悻的躲到一边去了。
琵琶小妖又飞出来,顶着一张重新绘画好的,秀丽面孔,绕着大鹅打转。大鹅嫌她飞得自己心烦,一翅膀把她推开。
琵琶小妖有些沮丧,趴在大鹅脖颈上发呆。
二人都是巫云山土生土长的妖怪,原本在巫云山过得好好的——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鹅就和谢乔乔说了几句话,忽然就铁石心肠的要跟着谢乔乔走了。
还有那只小狐狸也是,还有那个蓝衣服的小剑仙也是。
他们好像都只是和谢乔乔几个照面,便像有着天然趋光性的飞蛾一样,奋不顾身的追着谢乔乔去了。
琵琶小妖呆呆的看向谢乔乔——傍晚天色昏暗,窗户是开着的,屋内烛火与窗外灰紫色的晚霞交相辉映,冷色调铺在谢乔乔深陷的眼窝和鼻梁侧阴影处。
她神色冷淡,眉眼间压着一股迫人的郁气。
听闻人类总爱用物喻人,或是娇花,或是猛兽。可琵琶小妖却觉得谢乔乔二者皆不像。
她站在那,就只是谢乔乔,冷漠又沉郁,令人捉摸不透,又令人着迷。
晚饭是几道普通的家常菜,客栈厨子手艺不错,几道荤菜颇具鹿城本地特色。在贝海国被烧毁之前,谢乔乔连渔村都没有出过,所以也觉得新奇,比平时多吃了三碗饭。
两个十五六岁生长期的小孩儿凑在一起,饭量能让成年人破产。
好在张雪霁不缺钱,预付了租金和饭钱。
入夜后外面又开始下雨,张雪霁好不容易写完本子上的东西,揉着太阳穴停下动作,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把那几页纸卷起来——纸上画着繁复精密的设计图纸,拆分得十分详细,每个零件旁边都有大量的解释和注释。
最后检查了一遍内容,确认没有错误后,张雪霁用手蘸了旁边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画下法阵,投入灵石,再放入纸卷。
法阵亮起微光,很快便吞噬了纸卷,将其传送至指定的位置。
画了一整天的图纸,张雪霁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原地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活动动作,一转头,正好对上谢乔乔的脸。
当然,谢乔乔没有在看他。
谢乔乔只是坐在床边,双手结印,闭目养神。
张雪霁虽然不会修道,但总感觉谢乔乔这个状态,似乎和他平日里看见的同门修炼的场景并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嘛……张雪霁没有修过,也说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他的视线不过停留了两三秒,谢乔乔便敏锐的睁开眼,黑沉丹凤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张雪霁。
“你写完了?”
张雪霁揉着自己后脖颈:“嗯……写完了。”
谢乔乔点头,往里靠了靠,将床外侧的位置空出来。她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用手拍了拍外侧的枕头:“那就来睡觉吧。”
“……”
张雪霁揉脖子的动作顿时停住。他眼睛都睁大了,盯着谢乔乔,开口时不自觉磕巴了一下:“睡睡睡觉?”
谢乔乔平静:“你不睡吗?”
张雪霁原本确实是有点困了。但他现在又不困,甚至还精神起来了;他先是把揉脖颈的手放下来,放下来后又觉得自己的手摆在哪里都不对,放在哪里都碍事,于是又把手放回去,继续揉着自己脖颈。
谢乔乔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动作,疑惑:“你扭到脖子了吗?”
张雪霁:“没没没有!”
谢乔乔:“你结巴什么?”
“……我紧张!紧张!”张雪霁干咳一声,又把手放下来,“我觉得吧,那个,我还是打地铺好了。”
谢乔乔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打地铺?这张床明明这么大。”
张雪霁把手背到身后。
他想避开谢乔乔视线的,但是避开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心虚,于是强迫自己继续对视谢乔乔的眼睛。
谢乔乔那双黑沉的眼瞳,眨也不眨盯着某个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给人可怕又沉静的压迫感,如同与山岳对视。
但张雪霁可不这么想。
他就是觉得谢乔乔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看人和看狗都一个样。
张雪霁硬着脖子,正气凛然:“因为男的都是人渣!不能和他们一起睡觉,会被骗的!”
谢乔乔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张雪霁声音逐渐减弱:“当然,我不是人渣,我就是觉得男女有别,我和你一起睡这样传出去肯定是你吃亏。而且你也知道的,我脑子有病,就喜欢打地铺,睡床上我不习惯,会睡不着的……”
搞不懂。
完全搞不懂张雪霁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乔乔盯着张雪霁看了一会儿,思考良久,点头:“哦,那你打地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