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能自理的太子殿下需要一个婢女。
苏合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就主动尽可能地照顾太子殿下。
旅途中事情不算多,太子殿下并不难伺候,也比较尊重人。
虽然苏合以前也经常照顾病人,但她心里还是明白,这一次同以前是不一样的。曾经她一片赤诚无所求,如今却企图心强烈。以至于她有时面对太子殿下的客气尊重,都觉得有点愧疚。
因为太子殿下的病情拖慢了行程,他们一行人到东海边的码头时,平城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很多城镇都关闭四门,惶惶不可终日,有比较强势的地方官组织了青壮巡逻,听说还有带着三五千人就北上京城勤王的义士,当然也有自立为王的悍匪。大周的北部半壁江山虽然尚未被敌军攻陷,但政令几乎瘫痪,一切都处于失控状态。全凭地方官各自为政了。
码头所在地是望海郡,占着交通便利,还算繁华。此时也并不禁商队往来,只是出入城池查的都严了许多。
太子殿下一行人并不暴露身份,低调的入了望海郡,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太子遣了他身边的侍卫,不知道去跟什么人接头去了。
然后一行人就在客栈等待。
侍卫带着接头的人回来的时候,苏合和封四姐站在太子身边充当侍女。即使逃亡在外,太子殿下接见臣子还是要多少讲些排场的。
不过苏合实在觉得带着封四姐这么一位充当侍女实在是有点适得其反。倒显得太子像是国破家亡还携妓出游的昏君一样。
好在封四姐倒还多少懂得收敛,虽然眼睛左瞟右瞟,不过总体上站在那里还是比较严肃正经的。
太子殿下见到来接他的人十分激动,苏合听他称呼那人为“龙将军”,似乎是军中了不得的大官。
君臣两人抱头痛哭。哭完又互相吹捧了半天。然后那位大官才说正事。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不可立于危墙之下。下官与成大人商议,斗胆决定,大军打着迎接殿下的旗号北上,实则防陈军南下。而下官则带人伪装成商人,来这里秘密迎接殿下,以免被有心人得到消息。请殿下恕罪。”
如果不是这样的安排,他们这一路恐怕也不会走的如此平静。
那龙将军跪下请罪,太子连忙去扶,君臣间又互相吹捧了半天。太子殿下在考量这个亲自前来的大将军的忠心,而这位大将军心里大约也在掂量这国破之际仓促订立的储君的斤两。
苏合已经看见封四姐在偷偷打哈欠了,苏合自己也在神游。
君臣两个虽然都很悲切,不过还不忘云里雾里绕着试探,怪没劲的,让人总感觉有点浮夸。江湖人即使也有权谋,但也不会搞得这么费劲。
终于,君臣两个互相试探完了,他们一行人终于得以低调登船。走水路去金陵。
船很大,是运货的商船,但不知是不是为了太子特意重新改造过,内部十分宽敞豪华。太子住在整条船二楼最好的套间,苏合和封四姐作为贴身侍女,就住在他房间的外间。其它侍卫住在周围,把太子的房间包围起来。
太子稍事休息后,龙大人带着船主人来拜见。
略有些消瘦的青衫公子恭谨地跪在地上,向太子殿下行了个大礼。
太子殿下依然是礼贤下士的样子赶紧去搀扶,苏合站在殿下身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来的居然是杜飞白。
当此风雨飘摇之际,除了富可敌国的金陵杜家,还有哪家商人能搭上营救太子这条线呢?
杜飞白起身的时候看到苏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恭谨又得体的回答太子殿下的问话。
而另一边,封四姐兴味的目光在杜飞白脸上转了又转,最后移到他略有些病弱消瘦的身材上,哼了声,嫌弃地转过了目光。
太子殿下亲切地问了杜飞白生意上的情况,顺便还打听了南边如今的情况,得知南边尚未被战乱影响,太子殿下明显放心不少。
杜飞白跟太子聊了一刻钟,就很识趣地退下了。
杜飞白来迎接太子殿下,这条船上自然什么都配的最好的,光厨子都配了五个,不仅能做江浙菜,还能做京城小吃。还备了些伺候的人,只是太子近身伺候并非小事,龙大人没开口,杜飞白也就没提。
杜飞白并不想表现的太过急切,让人误会他有效仿秦吕相之志,惹人反感。
然后没过多久就开船了。
太子殿下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越离越远的码头,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是不怎么乐意被人打扰的样子。
封四姐扭着蛇腰出去乱转了。
苏合也溜出去找杜飞白叙旧去了。
许久不见的人,总是会有些陌生感,何况苏合这大半年来的变化实在是有点大。
杜飞白想问她怎么会成为护送太子殿下的人,但又觉得这问题有点冒昧,不太适合问。
还是苏合先打破沉默,“杜大哥,你这半年没按时吃药吧?气色不太好。”
她这一开口,两人间的距离感顿时没了,杜飞白温和地笑了笑,“一直吃着呢,只是有点晕船。”
杜家虽然跑海上生意,但他身为家主,又体弱多病,基本上是从来没有亲自上过海船的。这次迎接太子殿下,一路上的风浪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晕船?”苏合想了想,“船上备的有药材吗?我可以制些晕船药。我们一行人大多都是北方人,估计晕船的也不少,大家分一分。”
“有些常备药材,不太全,一会儿带你去看看。”杜飞白看着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关切,“阿合,你……过得怎么样?到金陵以后是会一直跟着殿下,还是……”
苏合微微垂眸,想起当初在金陵的那段日子。如今回过头去看,她能够接近岳清歌,完全是撞了大运的。杜飞白当时多少是有点怀了善意的消极怠工。
如果不是恰巧引起了岳清歌的注意,也许她一直会在金陵的长春堂当坐堂大夫,也许会慢慢被杜飞白打动。每年与他一起过春节,每年与他牵着手看花灯。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大约会渐渐被时光磨成隐约的遗憾,偶尔伤心怀念一下,却不会影响岁月静好。
从此人生走的就是另一条路了。
女孩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尾微微上扬,唇边带着一丝温软的笑意,然而再抬起眼眸看向杜飞白的时候,眼神却明亮锋利,带着一点也不后悔的决绝以及刻意做出的一点轻快,“杜大哥,你曾说过喜欢我,我一直都没有给过你回答。”
“阿合,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