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易贤极力在朝中推脱撇清,但架不住支持五皇子为太子的朝臣太多,压下一个另一个冒头,根本挡不住。
而看不过眼的年轻寒门,则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作壁上观的易北,长篇大论举例论证易北为太子的种种好处,一时之间也吵得火热。
太子一派则在着力洗白自家主子,力争此为针对太子的一场惊天阴谋,太子品行俱佳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脑残之举。
剩下还有一些微弱的,举荐八皇子好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滚滚而来的口水潮中,显得特别的微不足道。
户部的同僚们,看着易北眼神,如果不是放着绿光就像饿了几十年的狼看到了肉,希望他能发愤图强继承东宫然后励精图治,就是恶狠狠的仇视,恨他为何要和易贤争夺储君之位,又或者是恨他为何和易贤沆瀣一气一同污蔑太子。
并这件事情上,谁得的好处最多,谁就是最有可能陷害太子之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有些事情的确会被简化许多。
易北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莫名躺枪。
天子愁得头发白了一大半,终于没能忍住,派出暗卫,连夜密诏易北入宫。
“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天子大概是已经躺倒睡觉了,结果发现根本睡不着,才临时起意把易北揪过来。
易北是直接被暗卫一步到位我摆去了天子龙床前面的脚踏上,面前就是还穿着明黄色绣金龙腾飞寝衣的自家爹。
天子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木头硬邦邦的,跪着膝盖有点疼。
易北索性抬头,眼神特别无辜。
“父皇,说这事儿是由儿臣主导,这话你信?”
肯定不信。
搁谁谁都不信。
能挖出太子的证据,而且还是这么铁板钉钉的证据,让朝臣们跳过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的讨论,直接矛头指向是否需要废太子上,以易北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很多都还是用钱买不到的资源,必须是很早之前就已经铺垫下了的暗桩。
这种事情天子多熟啊,都不用易北来说明白。
于是天子只能一声长叹,让易北起来坐下。
谁是背后的主使,谁有能力主使这件事,坐在天子这个位置上,其实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但是他不能说破。
就好像今天晚上他被气得辗转无眠,也只能让暗卫去把易北提溜过来骂一顿,却不能指着易贤的鼻子骂一样。
一旦开骂,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东宫保不住,易贤也保不住,两个最优秀的儿子全都不能被选为继承,而易北又太年轻,根本镇不住那些老臣,直接的后果就是储位空悬,人心不稳。
易北察言观色,自己什么都不说。
也什么都不能说。
这个时候再说太子乃一国储君之类的屁话肯定是不合适的,而易贤这么做,无疑是自己撕破了平时兄友弟恭的脸面,让一个这么不孝不悌的货色来当储君,简直就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易北很能理解为什么天子要半夜把自己拎过来想要骂一顿出气的心思。
这事儿易贤做得太蠢,蠢到他都不需要推波助澜就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天子又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无比乖巧的儿子,觉得满肚子的火一句都骂不出来。
也确实挺可怜,好处是一点都没捞到,还要在户部劳心劳力受压榨,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被自己半夜拎过来听骂,好不容易娶媳妇儿,却要迫于压力娶这么个家世的姑娘……
简直是比自己还要苦逼的受气包一枚。
就这样皇后还想着防他,连封地名号都不提。
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这些日子不要太忙着户部的事儿,自己的婚事,也要自己上点心才好。”
虽然说有贤妃是能贴着心帮他筹备婚礼的,但毕竟不是生母,很多东西都需要易北来拿主意,但最近他收到的消息,是易北恨不得连铺盖搬去户部,忙起来整夜整夜不归家,拼起命来几乎让人忘了他还是个皇子,顿时很是感慨。
开始有些觉得愧疚的天子,看着易北的眼神,终于从最开始的暴怒,变成了浓浓的慈祥。
易北应了声是。
“回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缺了就和贤妃说,或者直接来回朕,你自建府之后进宫就少了,也要学一学你五哥,多进来请安。”
最近易贤进宫次数直线上升,天子心烦,见了也就是让请个安就走,否则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没得话题可以说。
还不如易北常来,起码还能讨论一下如何娶媳妇儿办酒,话题轻松得多。
易北爽快的应了,继而又愁眉苦脸。
“儿臣也很想多进宫来陪父皇,可户部事情着实多,儿臣官阶虽不高,但毕竟身份也是皇子,人人眼睛都盯着,实在是不能不去,否则外头议论起来,还说是儿臣仗着皇子身份,不把户部放在眼里,到头来对父皇名声也有损,所以不敢不努力。”
易北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又不着痕迹,天子听着心情很是愉快,便又赏了易北一碗宵夜。
“从前朕去你母妃宫中,每次也都有一碗宵夜,你母妃宫中酥酪做得最好,现在也吃不到了。”
其实厨房给做的是羊奶羹,但奈何都是白白一碗,吃进嘴里甜甜的,易北又在面前戳着,天子自然也就回想起了当年和裴贵妃时你侬我侬的大好时光。
易北低头,银匙悄无声息在乳白色的羹中划出一道痕迹。
“父皇好记性,儿臣……都记不住了。”
语气说不上惆怅,只是十分淡然,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