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孙婆子的儿媳妇正在烧火,荷枝则在和面,二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月梅将袖子挽上去,也进去帮起了忙。
这么一动手,就是快一个时辰的劳动,等把点心做完出锅,月梅也热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荷枝忙打水来给月梅梳洗。
月梅洗了手,又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汗,这才感觉到肚中饥肠辘辘,想起到现在午饭都还没吃呢,就对荷枝和孙婆子的儿媳妇说:“你们也歇歇,累了一天了,这里先收拾好,等会儿我带你们出去德兴楼下馆子。”
荷枝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奶奶,您说真的吗?”她纵然之前是周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但也从没吃过德兴楼的全鱼宴。
且不说她一个下人没有机会去,便是有机会,她也舍不得钱去吃那么贵的东西。
见她如此兴奋,本就挥发大半郁气的月梅也高兴了起来。
“是,我是说真的,你们俩都去。”月梅笑着又吩咐冯嬷嬷,“你去告诉一声大妮儿,再去问问外头两个散卖的大姐,问问要不要一起去。”想到掌柜的和跑堂的伙计到底是男的,她也不能太出格,便道:“再拿二十两银子给掌柜的,叫回头店里打烊了,他带着伙计们也去吃一顿。这两日大家累了,出去吃顿好的补补,日后要更认真的做事,凡是做的好的,都有赏。”
“哎,奴婢这就去!”冯嬷嬷见月梅高兴,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消息一传出去,大家都高兴的不行。
掌柜的是谢娇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月梅身份的,当即就要带人来给月梅磕头谢恩。
二十两银子在穷人家能熬过两年,可在德兴楼其实也只能叫一桌最普通的席面,掌柜的倒不是为这钱,他是为着主子的看重。
月梅一想,干脆就收拾整齐了出去,趁现在客人少,只留了两个人在前头看着,把其他人都叫来了后院。
珍味轩目前除了厨房这边的人是大妮儿和周家的以外,其他的掌柜的跑堂的外面散卖点心的,全部都是谢家的下人。
月梅的身份谢家在内宅是没有隐瞒的,因此这些下人都知道,再加上谢娇和月梅大妮儿交好,便是在大妮儿面前他们都很老实,就更别提在月梅面前了。
月梅在现代唯一的打工经验是在超市做暑期工,说起来管理之类的事儿她是半点不懂,但是每个公司都有奖惩制度,用奖金来激励员工更好的为公司卖命。这些人本身就是谢家下人,管理起来应该更好管理一些,月梅心里想了个大概,决定等回去了再找谢娇一起完善。
这当口却是没提,先把跑堂的散卖的工作说的辛苦难做一些,然后大力表扬一番,接着就道:“你们只要好好做事,以后不仅工钱会不断提高,还会有升职的机会,如今京城只有一家珍味轩,以后就会有两家,三家,甚至像德兴楼一样开遍全国各地。那么就不止需要一个掌柜的,就需要很多个掌柜副掌柜,你们算是第一批元老,做的好,日后的掌柜副掌柜自然先从你们里面挑。”
散卖的两个妇人虽然笑着,但倒是没什么出格的反应,但跑堂的三个伙计却是一脸的惊喜激动。他们原先还觉得出府来珍味轩做事,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比不得留在府里做小管事的,可若是出来能做到掌柜的位置,那可是了不得了。
不用被府里的大管事管着,不用方方面面的人情来往,只要把铺子管好了,生意做好了,主子自然是源源不断的给好处的。这要是之前他们或许还不会相信,可这两日铺子里的好生意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些点心做出来很快就被卖光,他们都还嘴馋着呢。
说不定啊,这以后还真的能开得和德兴楼那般全国各地都有店子了。
月梅等大家安静下来,又看向掌柜的,“以后店子开多了,那就还需要总的负责人去管理这些掌柜,您身上压力大,可不能放松啊。”
掌柜的本还有些心里不高兴,毕竟月梅这话说动了那些人的心思,这要是那些人都来做掌柜的了,那他干什么去啊?
可月梅这话一说,他却犹如醍醐灌顶,是啊,那些伙计长进了,他自然更长进了。
总负责人,管理那些掌柜的!
他不由得就想到了德兴楼的大掌柜,那可是叫人仰望着的存在啊,那吃香喝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绣着金线的,就是普通的官老爷也比不得。
如果有一日他也……
掌柜的想的是热血沸腾,简直恨不得给月梅下跪了,忙不迭的表态道:“夫人您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做事,好好看着他们,争取早一日,叫咱们珍味轩开的和德兴楼规模一样大!”
不知道是被自己说动了,还是被这些人的激动感染了,月梅也是内心激动,真有干一番大事的冲动了。
她瞧了瞧那两个比较淡定的妇人,心思一转,倒也明白了她们为什么如此了。升职加薪,升职了才能加薪,但这时候茶楼饭馆客栈之类,纵然有女工,但也无非做些洗洗擦擦的事儿,掌柜的副掌柜这类职位,可无论如何是轮不到她们的。
月梅倒是挺想改变这种状态的,她是有周老夫人这样的太婆婆没办法,但大部分女人,却未必会有周老夫人这样的长辈。她们若是有一技之长,便可以养自己,养家庭,那么男人若是对她们不好,她们就可以不必惦念,不必怕离了男人活不下去。而反过来,那些男人和婆婆们看到自家儿媳妇这么能干,怕是不仅不敢挑理,反倒是还要捧着哄着呢。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也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这社会状态摆在这里,她多说无益,除非能做点实质的事儿出来。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月梅打发了众人,单独留下那两个妇人,问她们,“我们一会儿要去德兴楼吃饭,你们两个去吗?”
一个妇人道:“能带家眷吗?”
月梅刚想说可以,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住了。她小时候跟着姥姥住的地方,有很多女人去坐席,要么是拖儿带女花一份钱几个人吃,要么就是自己一面吃一面拿,那场面可当真是不好看。
于是她就对着妇人摇了摇头。
妇人就有些犹豫了,她看向一边的同伴,轻轻地碰了碰。
德兴楼,那可是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能去那里吃饭,那可是几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若是只有她们自己去,孩子男人都留在家里,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应该。
另一个妇人大胆的提问,“那,那可以让我男人代替我去吗?”
这些女人啊,月梅心中叹气,再次摇了摇头。
这下子,两个女人头都垂了下去,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找不出来了。
月梅便问后说话的那个妇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而要让你男人去?”
“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吃那么好的东西做什么。”那妇人立刻说道:“我又不是男人,倒是叫我男人去,在德兴楼里吃了饭,出来也好跟人说说,叫人羡慕一回。”
谁规定女人不能吃好东西的?
“你去吃了,回来也照样可以跟别人说,叫人羡慕你啊。”月梅说道。
妇人这回倒是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一张圆乎乎的脸上带了抹红晕,小声的道:“又不是男人带我去吃的,有什么好叫人羡慕的。”
月梅一头黑线,为这妇人的神逻辑。
一时间她也不知要如何劝说,只叫冯嬷嬷一人拿了二百钱,各赏了她们。
这二百钱拿去德兴楼连一碟子小点心都买不到,但两个妇人却极为高兴,拿了钱谢了又谢,欢欢喜喜的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