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垂下眼,方才活泼轻松的气氛,好像随着她的低头,一下就散去了,“……最近,我一直拿这句话安慰自己,但是……”
许久,她没再说话,眼里渐渐漫起水汽,“我宁愿从前没有喜欢过你,不然多显得这像是蓄谋已久……”
丁卓看着她,上前半步,把她按进怀里,沉声说:“没这回事。”
他很清楚,孟遥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不然他跟曼真在一起这些年,不至于他们统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添加。他记得就跟她吃过三次饭,一次是他跟曼真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一次是她到旦城出差;一次是曼真过二十四岁生日。三次曼真都在场,而她存在感低得像是个活动的背景板。
这要算是“蓄谋已久”,那就是他见过最傻蛋的“蓄谋已久”。
孟遥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处,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项,他把她抱得更紧,“……我们在一起合情合法,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远处夜空渐渐暗下去,只偶尔响起一声炮仗的声音。
很多事儿,他仍然说不清楚,比如怎么一脚还陷在泥淖,就恰好有人经过,让他逃出生天。但有一点是笃定的,他就想这么抱着她,不放她走,哪怕被人质疑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
人之一生,何其漫长,总有遗憾,总有无能为力的歉疚。但人这样一种天性趋向温暖和舒适的动物,不就是要通过一次一次的痛苦,来确信并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吗?
丁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冷不冷?”
孟遥摇摇头。
丁卓手指碰到她的耳垂,有点凉,“我送你回去吧。”
他抱着她的腰,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顺势将她手一挽,迈下台阶,过了桥,沿着河堤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家家灯火通明,安静的夜晚,因为新年的原因,显得有点非同一般,仿佛暖洋洋的,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革旧迎新的勇气。
他们踏过一地炮仗和烟花点过的碎屑,身侧河水缓缓流淌。柳条河日复一日,从邹城的这边流向那边,个人的生死荣辱,只是数千年中的蜉蝣一瞬。
到了单元楼门口,孟遥停下脚步。
走了一会儿,身体好像不那么冷了,心里也仿佛更坚定一些。
“进去吧,”丁卓碰了碰她的脸颊,“我也得回去了。”
孟遥点点头,“明天我要去走亲戚。”
“怕见不到我?”
孟遥笑了一下。
“等回旦城,日子还长。”
孟遥轻轻地“嗯”了一声。
丁卓看她一眼,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进去吧,早点睡,晚安。”
孟遥往里走了几步,回头,丁卓还站在那儿。
他抬起手,又朝着她挥了一下。
孟遥忍不住勾起嘴角,也向着他挥了一下。
打开房门,客厅里电视和取暖器都已经关上了,茶几上瓜子壳和果皮还没收,盘子里还剩下一个红薯。
孟遥简单洗漱,回到房间。
孟瑜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抬眼看她一下。
“还没睡。”孟遥把大衣挂起来,在床沿上坐下。
孟瑜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探过身来,盯着孟遥,“姐,我看见了。”
孟遥心里一个咯噔,“什么?”
“门口,你跟丁卓哥亲……”
孟遥一把捂住她的嘴,“嘘!”
孟瑜笑起来,呼吸喷在手掌里,痒得孟遥不得不松开手。
孟瑜瞅着她:“我看你半天没回来,准备出去看看,一打开门……”
孟遥:“你不晓得打个电话啊?”
孟瑜:“……哦。”
孟遥:“故意的是不是?”
孟瑜嘿嘿一笑,“哪有,别冤枉我。”她凑近,好奇问:“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孟遥敲她脑袋,“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其他人。”
孟瑜瞅着她,“搞地下情?”
孟遥撇下眼,“反正现在还不能说,妈非得杀了我不可,还有陈阿姨那儿……”
“哦?”孟瑜撇了撇嘴,“丁卓哥还得为曼真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她身体往后靠,躺下去,“我想了一下,我要是死了,自己闺蜜跟自己男朋友在一起了,我觉得挺好的,反正我男朋友还是要找,与其跟别人,不如跟我闺蜜……我对他们两个知根知底,别人掺和进来,我还不放心呢……”
孟遥沉默一瞬,“你又不是曼真……”
“曼真姐又不是小气的人……”
“行了行了,”孟遥阻止妹妹继续往下说,“不讨论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