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袁依婉不注意,悄悄放下毛笔,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看热闹, 见过虎的, 没见过这么虎的, 来之前没有打听过抱朴真道观, 不知道这里有万民登天梯吗?
你想让马爬台阶,有问过马儿的意见吗?
数十位白衣宽袖衣裳飘飘的郎君们, 在马上注视着眼前的万民登天梯, 每一个初来到万民登天梯面前的人们, 都会发自内心的问一句, 这当真是由人力造的吗?
在唯独骑着白马的使君转过来看到她前, 她被司马佑安扼住了命运的脖颈, 他拽着她的衣领,满目都写着你怎么又跑了?
今日豆腐生意和客栈生意红火,袁依婉忙不开,正巧司马佑安放假下山,便将辛离离交给了他,让他看着她练字背书。
他不过是去后院看了一眼,回来一瞧她就不再座位上了。
辛离离缩缩脖子,讨好道:“我马上就背完练完了。”
司马佑安睨着她似笑非笑,她立刻萎了,被他拎着脖颈回到了座位上,苦兮兮继续练字,还没忘将卸下来的小石头,重新系到手腕上。
因为写出来的字软糯无力,所以她如今被要求练字在手腕上绑石块了,因为骨骼尚未长好,所以石块没有很大,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坐在她身旁默写的司马佑安眉梢轻挑,造纸的时候让她练字练的比谁都快,一但闲下来就坐不住,真不知哪里教养出她这样的人来。
明明知识丰富,连纸都会造,却不会写他们这里的字,毛笔也不会用,装小孩子半点委屈没看见,甚至觉得她乐在其中。
微微摇头,似是对辛离离无可奈何,他继续投入到默书的事情上,自从纸张被造了出来,袁依婉便开始利用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默书了,欲要将家中以往的藏书用这种方式默写下来。
受她影响,司马佑安也开始默写,不过不同的是,她主要默写《春秋》等书,他却是先默写各种道经。
每每瞧见两人默书,辛离离都会萌生一种直冲天灵盖的敬仰,这两人简直,直接默书是人干事?
她果然全家垫底的渣渣,认命了。
练字的光线被遮挡,一群穿着白鹤纹宽袖的白衣郎君,簇拥着中间倨傲明显年纪更小的玉冠郎君,走了进来。
他们平均二十出头,带着好奇打量的目光着袁氏豆腐,尤其在辛离离和司马佑安的桌椅上多看了两秒,唯独中间的郎君眸光淡淡,微微扬头尽显矜傲之色。
但是就凭他的颜值,都会让人原谅他浑身的傲气,他身姿挺拔,金色腰封束住劲瘦腰身,宽袖长袍遮盖住有力修长的双腿,浑身上下都被包裹住,只露出惹人遐想的脖颈和俊颜。
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白色长毛猫,蓝汪汪的眼睛轻轻望你一眼,在你身边走过,冷漠的不给你摸一下。
辛离离眼睛倏地亮了,她放下毛笔,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的姨母笑,说道:“客官是住宿还是吃饭?”
一群太史令差点被她的话问懵了,在他们骑着马走过这条道观下的商街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地迎他们过去,只有这个小女郎,探出头毫不畏惧的看了他们一眼。
这才被他们发现,走了进来,原来她是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长毛猫身后之人回道:“我们不住宿亦不吃饭,敢问小女郎,去抱朴真道观的山路可有能让马上去的路?”
漂亮的小郎君不住客栈,辛离离心里暗道可惜,但也没在推销,只觉得他们可真像不食五谷杂粮之人,万民登天梯旁边那么宽阔的道,你就牵着马走上去呗。
她圆圆的杏眼在长毛猫的身上瞟了又瞟,在心里忍不住为他们开脱,行叭,就瞧他们一个个快要乘风而去的仙仙姿态,走上去委屈他们了。
“万民登天梯左边有一条道长们喜爱走的小路,你们可以从那上去。”
他们得了回答,纷纷看向中间的长毛猫等他拿主意,哪知他注视着司马佑安久久未言,毕竟司马佑安穿着道袍,而此地只有一家抱朴真道观。
司马佑安写完最后一个字,方才与长毛猫对视,真是许久未见了,他的同僚谢烁。
谢氏最为独特的旁支,世世代代传承扎根于太史令,有着最为独特的测算天象的方法、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智慧、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容貌与气质,掌握着太史令方向与吉凶,曾出过三位国师。
在这样的家族里,身为嫡子的谢烁被寄予厚望,而他也不负期望,天资聪颖,少时就跟随父亲出入太史令,八岁就正式成为了太史令官员,如今已经成了使君。
他的一句话,要比他的上司都来的重要。
在前世里,他可是分外讨厌自己,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自己的,平日里没少给他出难题。
长毛猫谢烁名字里有火,但本人和火沾不上半毛钱关系,许是换成三点水的字才附和他的气质,前世的针锋相对似是延续到了今生,只听他道:“这位道长就是空忱子道长,不如道长领我们去。”
他用的是陈述语而不是疑问句,通过短暂的分析,他十分确认,眼前看上去根本就没有长大的孩子,就是被百姓所夸赞的空忱子道长。
让他来看看,他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有一个愚弄大众的骗子。
长毛猫身后的人十分了解他为人,纷纷惊讶于空忱子道长的年少,打圆场说道:“不如道长领我们去,路上我们还能了解一番抱朴真道观,我们是真的不认路。”
能从洛阳安稳找到京口县,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辛离离瞟了瞟司马佑安,莫名的就不想让他们知道司马佑安不会说话的事情,就扯着嗓子喊:“从母,我带人去趟道观,你一会儿出来看店啊,走吧,我带你们去,道观里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好了。”
哪料袖子被拽住,司马佑安朝她打手势:“我同你一起去。”
他这手势一打,太史令的人反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竟是个哑巴,是他们说错话了,当即连连赔罪,看得出他们是十分有教养的郎君们。
便是长毛猫谢烁都微微皱了眉,拱手致歉。
辛离离跟在司马佑安身边,慢悠悠往山上走去,不用回头都能听见马蹄声,就不能下来走走。
她悄悄问司马佑安这些什么人啊?
司马佑安很冷静的回了她三个字:“太史令。”
太史令?
太史令啊!
这不就是司马佑安想入道观的目标吗?他想入道观被太史令注意到,从而让他们举荐自己入朝为官,正式踏入官场!
怪道一个个那么心高气傲的,原来是太史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