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中圈了好长日子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晒太阳,有不少人怀疑起下大雨的真实性,天明明这么好,连雪都停了。
阳光只倾泻了短短两个时辰,临近傍晚时,洞口合拢,骤然黑了一个度,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黑暗向来容易滋生恐怖的气氛,饶是辛离离心里都忍不住突突一下,默默往她从母那边靠了靠,顺利挤进从母怀中。
“砰!”却是外面的狂风不知刮倒了什么。
嗷呜的风声呼啸,如同打前站来试探的小兵,只它便已经让树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唰唰声,只怕一夜过去,残留在书上的叶子都会掉光。
风大的陈柏卓在外面走都走不动,从正门到现在司马佑安的房间内,他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是无虚道长出去接的他。
如此大风太令人心惊胆战,待风小些时,空空子赶忙让大家将膳食堂收拾出来,那里离厨房最近,地方也最空旷,非常时期,所有人都住在一处!
而他则带着无虚道长和司马佑安将观中所有摆放神像的房间再次检查一遍,确保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甚至不放心的多上了两道锁。
膳食堂内,案几被拼凑在一起,便是简易的床榻了,案几不够,大人们纷纷将地方让给了孩子们,他们睡地上便好。
地上阴凉,睡一晚还行,但现在不知这天要变到什么时候,只怕要生病,别说小道长们不同意,司马佑安和辛离离也不同意!
挤一挤,还暖和,他们便把柴火放在中间烧,一左一右拼出两张大床来。
辛离离摆手招呼无丑:“无丑,你带她们过来,我们和从母挤一挤。”
她们家新做了被子,还趁着有阳光的时候晾晒了一番,此时被子上面既有寒凉的冰意,鼻端又有阳光的舒缓味儿。
无丑和袁依婉合力将被子铺好,将两个小婴儿放在最中间,三个女娃娃和一个纤瘦的袁依婉,不光能睡下,还能再多睡一个孩子。
再看看左边道长那,三位男士加九个男孩,实在挤得动都动不了,辛离离看看他们那又看看她从母,小声道:“空忱子、大郎!来我们这里睡啊!”
司马佑安躺平不理她,岂能睡在女子旁。
头顶出现阴影,陈柏卓手臂一伸将他提了起来,他骤然睁圆眸子,来不及反抗,就被放在袁依婉的身侧,陈柏卓将锅推给空空子,说道:“道长命你过来的,你就在这睡罢!”
他低声道:“实在忒挤了!”
司马佑安发丝凌乱,一副还没转过弯来,就被迫要接受现实的小模样,袁依婉为他整理乱发,温柔道:“大郎就且睡在我旁边,无碍的。”
辛离离从她从母的肩膀处探出一个脑袋,说道:“你睡我旁边也行啊,这样从母就能抱我睡,不然你让她在中间,她朝哪边睡。”
眼见着司马佑安小脸上冷意更重,袁依婉伸手将辛离离的小脑袋瓜推了下去,笑着呵斥:“我哪边都不向,平躺着睡,辛离离你赶紧躺下!”
辛离离寻思,她容易吗,还不是想要缓和一下大家紧绷的气氛,躺在被窝里,拍拍松软的被子,困了,想睡觉。
感谢陈柏卓和道长们没有人打呼噜,但是无甲他们不知道哪个小道长睡觉窝着了,小呼噜打的噜噜的,然辛离离那个时候早已经睡熟了。
她是被一声响彻在耳边的闷雷炸醒的,与此同时,耳边出现了婴儿凄厉的哭声,让她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袁依婉赶紧将她拢在怀里,摸了两下头发,“无事,无事,打了闷雷,你和大郎在这待着,从母去看看。”
小婴儿吓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丑哄得小脸通红,睡觉的时候袁依婉本想自己照看两个婴儿,但无丑不愿意麻烦她,执意将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平常她们两个是非常安静的,可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怎么哄都还在哭。
袁依婉过去挨个哄抱,此时便又是一片惊雷响起,不是一个,而是连成片的,你声响罢我声响,别说两个襁褓的婴儿了,辛离离都被这响雷吓得已经贴在司马佑安身上了,撕不下来的那种。
她死死攥住司马佑安的衣袖,呼吸声明显粗重了不少,伸手去摸就能摸见额头上浮着的薄汗。
没有什么准备,突然打这么响得雷,还是从睡梦中被打醒的,她当真是有些被唬住了。
司马佑安侧头瞧她小脸惨白惨白的,便放下了想要抽出衣袖的手,自己掐起手势来。
下雨了。
窗户上很快被拍上霹雳吧啦的响声,那是雨滴被狂风甩到窗户上的声音。
这夜,无数人家被惊雷于睡梦中打醒,纷纷起身察看,而后惊异道:“还真下雨了!”
次日一早,风、雨、雪,一样都没有停的,大家将门打开,凉气瞬间涌进,将屋里的热气席卷一空。
无甲探出小脚,叫道:“结冰了!”
辛离离在床榻上站起一看,可不是,下了半宿的雨夹雪,雪落到地上就被雨浇湿了,然后天气冷便结了层厚厚的冰。
无虚道长让无甲赶紧退回来,不要出去滑倒了,陈柏卓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铁锹,这还是他从山脚下带上来的,也不知是哪家商铺遗留的东西。
他道:“我先去铲出一条道来,将厨房里的饼子都拿过来,就用柴火烤烤吃罢,你们别出去了。”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辛离离穿上鞋子,垫着脚透过门缝向外望去,陈柏卓弯着腰,时不时有雨丝和落雪在他宽厚的背上开出小小花儿。
他将几百个饼子拿进来,就又趁着这股劲儿,将膳食堂门窗下的冻冰都除了。
屋里集齐了老弱病残,就他一个劳动力。
看着他不断忙碌的身影,辛离离偷偷和旁边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司马佑安道:“好像家里有个郎君真的挺不错的。”
司马佑安呼出一口气,白气便在他眼前形成了朦胧的纱雾,前世行刑场上的陈柏卓身影也逐渐被现在这个背景所替代,但他眸中的强烈恨意,他至今无法忘怀。
他侧头看向坐在火堆旁,与一群小道长烤饼子的袁依婉,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她柔和极了。
希望这一世,他能有个不同的结局。
道观的准备是做足的,在外面的冰被铲除一条小道后,司马佑安和无甲便可以去厨房拿东西,水缸太重太沉,他们要灌水袋拿回去。
司马佑安还将厨房里用石头垒成的灶给搬了回去,他第一次将石头拿回房的时候,就连空空子一向出尘的脸上都出现震惊之色了。
等他在屋内垒成了灶台,众人这才知道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