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却是不论亲疏的。
我正想招呼三爷爷他们,那鞭子却陡然一轻,紧接着一股白气水雾似的蒸腾起来,片刻间便将我完全笼罩其中!
瞬间,耳中的恐怖噪音全然消失不闻!
若非耳朵里又痛又痒,我几乎以为先前那噪音是我的错觉!
但噪音消失了,眼睛却又看不清了。
森森白雾,浓郁异常,逡巡环顾之际,苍茫忙四野皆隐!
除了这雾气,我什么也看不见,三爷爷他们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稍稍有些骇然,但近来所遇奇诡之事颇多,我也不至于匆忙慌乱,对白雾的来源,我还是心知肚明的,除了伍子魂鞭在捣鬼,再没有第二个原因!
看来这鞭子还真是不好拿到手!
莫非先前是针对耳朵,现在就要换做眼睛了么?
心中刚泛起这个念头,就忽有一道冰冷沉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能挺过我的鬼蝉金鸣音,真是异数!”
没有人,连个影子都没有,但那声音却是异常清晰的!
“你不用找我,没有慧眼,是看不到我的。”那声音又道。
我心中当即了然:说话者十有八九就是这鞭子中隐逸的残魂了,哼哼,若非我慧眼已失,找到你还不是小事一桩!
“嗯?你曾开启过慧眼?”那声音诧异道。
我吃了一惊,这残魂竟能窥破我心中所想!
看来与青冢生那心领神会之能无异!
“哦,连心领神会也知,莫非真是魂力大圆满境?”
“是!我就是魂力大圆满境界的人,只是现在受了毒术残害,三魂之力难以调用,因此慧眼沉寂。”
既然要将伍子魂鞭收为己用,那就坦诚相待,我抱定了有一说一的念头,绝不说谎。
更何况,这残魂能心领神会,我若说谎,它应当也能侦知。
“你是陈弘道的儿子?陈汉生的孙子?”
“是!你怎么知道?”
“麻衣陈家历代嫡系传人,成年之后,或是到了要做家主族长的年纪,便都会来拿我试手,我怎么不知?每一个来试手的人,不论成败,都需报上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陈元方!”
“好,你们陈家,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过具备慧眼的人了。神相彻底消失了吗?”
“没有,神相已经回归。”
“你?”
“我!”
“哈……”
“哼!”
“你今夜是决心要降服我?”
“不错!”
“这几百年来,除了陈天默有此实力外,再无第二人!但是陈天默有力无心,明明能执鞭在手,却不愿;陈汉生挺过了鬼蝉金鸣音,却无法说服我;陈弘道则在鬼蝉金鸣音那一关,就放弃了!至于你,虽然有阴阳法眼在身,却几乎等同废人!本事相较于父祖,更是差之千里!真不知你是如何挺过那锥心刺骨之音波的。”
我道:“我父亲没有挺过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踏入相界!至于我,今夜,定然服你!”
“狂妄!你可知我是谁?”
“两千余年前伍子胥的一道残魂余念而已!”
“你可知我生前受尽冤屈,死后累世称颂,乃千古英雄!楚君害我,我鞭挞其尸!夫差害我,我视其国灭!你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之黄口孺子,拿甚服我!”
“依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一残暴狠戾之人而已,算不上英雄,我虽不才,却也有德有行有理,以此挫你,你焉敢不服?”
“放肆!我如何算不上英雄?”
“夫英雄者,激昂大义,以忠孝节烈名垂天下,生前身后无愧人鬼!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大节有亏!算哪门子英雄?”
“你!你……混账!”
“你才混账!你身为楚国国民,却叛逃吴国,是为不忠!你为自己逃命,忍看父兄身死,是为不孝!你为报私仇,挑起吴、楚两国之战,以至生灵涂炭,百姓死伤累以数十万计,是为不仁不义!楚王听信奸臣谗言杀你父兄,你不找那奸臣报仇,却专寻楚王,楚王已死,你竟鞭尸三百,简直是倒行逆施!吴国收留你为大臣,赐你荣华富贵,只因夫差不听你言,你便诅咒吴国国灭!你这等为人,实在是大节有亏!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大节有亏者,还敢自称千古英雄,我有两字赠你,哈哈!”
“你,你,你强词夺理!”
“我哪一句强词,哪一句夺理?你可知你为什么会落个头悬国门的下场吗?就因为你太自私,太残忍,太无节操度量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我只问两句,其一,楚国是不是你的父母国,吴国是不是你的敌对国?楚王与你有仇,你投奔吴王,助敌灭父母国,这行径说破天是对还是错?其二,楚王与你有私仇,楚国百姓与你有何怨?杀楚王,派一刺客足矣,何必挑拨大国之战,致使长江以南再无一处安乐土地?”
“……”
见对方无言以对,我心中一喜,道:“我所言者,有理还是无理,你服还是不服?”
“只一问,如果我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那为何留英名于后世?”
我笑道:“只因世上以私仇泯大节者众,以大节弃私仇者寡,所以赞你者多,毁你者少,你因此成名!”
“哈哈!好一张利嘴!只是不知,你又是哪一种人?”
我稍稍一顿,而后回道:“全大节,报私怨,度德量力,快意恩仇!吃得苦,耐得劳,重情好义,无愧于心!”
“好!我跟着你,看你如何快意恩仇,无愧于心!”
刹那间,雾消烟融,心澄目明!
伍子魂鞭,就静静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