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感觉他在看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又看见江淇文也恰好把头低了下去。等他觉得江淇文有要抬头看他的意向,自己又把目光别向了远处。
这种刚刚表白的、小心翼翼的氛围。
最后还是江淇文先开了口。
江淇文看起来平心定气,可一开口就暴露了他:“要、要不要出去吃?我请你。”
柳生看他紧张,突然放松了不少。
“是谁刚刚还雄辩高谈、舌战群儒,”柳生揶揄,“现在怎么磕巴了。”
江淇文挠挠头,嘿嘿一笑。
“那我要吃好吃的。”
“可以,没问题,”江淇文大手一挥,豪爽道,“随便选。”
“算了吧。”柳生笑,“你又不爱吃辣的。”
“不会,就去吃川菜!”江淇文揽着他的肩膀往出走,“只要好吃的,多辣都行。你这么辣我不也爱吗。”
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有几个向这边看来。也许是两人的氛围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手长腿长、一身正装的江淇文本身就是惹眼的存在。
柳生脸上冒火,挣扎起来。
“好兄弟也能揽个肩膀,怎么了?”
“谁是你兄弟。”柳生嫌弃。
江淇文委屈。不一会儿,他突然说:“你说,我们这算约会吗?”
“不算。”柳生表示拒绝。
“那我能追你吗?”江淇文毫不气馁。
“你现在喜欢男的了?”柳生的语气漫不经心。
“我喜欢你,你知道那不是假设。”江淇文说。
“你能坚持多久。”柳生目不斜视,“我怕你半路去和女同学结婚。你本来不用当那头殉情的鹿。”
“怎么就一定会殉情了?”江淇文不服气,“而且你也别想用另一个故事。你不是那头鹿,我也不是那个人。咱们不是说好了雪人和小兔子吗?”
“是啊,你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世界,”柳生继续顺着他说,“我只是个异类,我进你的屋子就会融化。”
“我可以把你放进冰箱里。”江淇文立刻就说。
柳生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那我还说过,就在这条路上,我喜欢雪,但它也会打湿我。”
“那我可以做你透明的伞。”江淇文又快速接话。
柳生吃了瘪,又转头,开始瞪他,“你现在不磕巴了?正方辩友?”
校园路上,双方就江淇文能不能追柳生这一辩题开始激烈探讨。
随时随地都能斗嘴版。
“咱能不能不说故事了?”江淇文吐槽了一句,“再说你能不能多写点he?”
柳生停了下来,死亡凝视他。
“你知道我什么,你就追我。”柳生开始来劲,“我离异家庭,思想偏激,阴晴不定,敏感脆弱,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神经病。你之前连男的都不喜欢,就敢说追我,你好狂啊,你小心溺死在你的浪漫里。”
“人不轻狂枉少年。我不现在狂还什么时候狂?”江淇文叉腰,“我不是因为斟酌过了才开始喜欢你,也不是有更好的就会替代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纵容你。”
柳生又吃了瘪,吃了个受宠若惊的瘪。
但是他还是冷静下来,开始反方的发言。
“我不希望你一直看着我,以我为中心。”柳生想了想,组织了语言说,“如果一个人的爱能让我没有下限的为所欲为,那么爱着我的也不再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我性格很烂,说白了,那些原生家庭的苦只会转移到你身上。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
江淇文又要开口,被柳生打断。
“而且你此刻的欲念让你说出这样的话,你执着,你笃定,连悲壮都伴随着慷慨激昂的快感。可你知道吗?如果把经历写成故事,书里也只会记录今天,但今后的所有各种各样的目光,你都要一起扛。”
“不是的。”江淇文面对他抓住他的肩膀,“我喜欢你的存在本身。如果你没有被爱过,那我来爱你;如果没人看着你,我会望着你。你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欲望,你不用再和虚无对抗。虽然你已经很好了,好到我足够爱上你。但你顾虑的,所谓的烂性格,只会渐渐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不是说羡慕我的坦荡吗?你和我呆在一起,渐渐也会变成那样。”
希望啊,希望。是个好东西。
它总是给人面对一切的勇气。
反方辩友被动摇了,“……真的?”
“真的。”江淇文给他一个坚定的回望,“旁人的目光不重要。世俗只是一个不存在的风车,我们都被它控制了,如果你愿意给堂吉诃德一个机会,我会义无反顾地解救你。
“如果你能感觉到我,压抑就和伪装就不再是你的宿命。
“如果你认可我,我就带着你眼中世俗中的典范,奋不顾身地走向你。
“你以后的路再也不用一个人走。”
柳生眼前蒙上一层薄雾,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