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很没有安全感。我觉得爱情的理由对于他的意义,就是尽力量化后创造一个安全区,让他不再逃避;对我来说呢,就是你越恐惧一件事物,也许更说明它对你来说有一种不可控的因素,而未知总带来一定的吸引力。我方依旧坚持观点,爱情需要理由去爱,爱情需要理由维持,爱情需要理由结果。我认为这是一种逻辑明晰的、彼此坦诚的健康的爱情。”
说完这一大通,正反方都有点迟钝。江淇文的发言,无论从应变能力,还是回应的针对性、严谨性来说,都无可挑剔,甚至还有精力照顾到措辞。双方在密集的观点输出下,都无意识地自动陷入了整理思路的环节。
场下。
向书瑶和姐妹感慨:“帅啊,好多男人都对所谓的安全感嗤之以鼻,江哥还主动考虑。这脑子真快,换我我可不行。幸好我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社交牛逼症是这样的,”另一个室友说,“我上次还听见他和齐老师讨论什么阴阳天地……什么交欢……”
“我觉得他可能已经考虑过很多遍了,”陆蓝说,“快就算了,还结合对方的问题一下子精准打击。”
“对,知识点已经内化了。”向书瑶拍大腿,“哪个妹子能被他喜欢,修了大福。”
向书瑶说完,突然看了一眼旁边的文伊伊。
“我不嗑了。”文伊伊一幅要昏厥的样子,“他喜欢谁都行,尊重伴侣的人,他喜欢谁都值得我最高的敬意……他喜欢谁都好嗑。”
向书瑶笑了,“那你到底是嗑还是不嗑?”
“看情况吧,”文伊伊一摆手,甚是潇洒,“我是杂食党。”
被几个姐妹揶揄了一番,文伊伊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回头望了半天,“哎?男寝都坐一起了,柳生呢?居然没来吗?”
那一片坐着1308寝室的四个人,有一个空位留给了柳生。江淇文自然是知道的,每到主席发言,他就瞟一眼那里。直到结辩开始,自己彻底没了发言任务,他也有了精力由偶尔瞟一眼,变成一直盯着那里。
反方优先结辩,挑出一些正方整场发言的逻辑漏洞。四分钟后,发言结束。
那个位置还是空着。
正方四辩结辩,挑出一些反方整场发言和反方四辩的逻辑漏洞,四分钟后,发言结束。
位置一直空着。
江淇文坐在场上,眼里没有窃窃私语的观众,没有交头接耳评分的评委,没有忙碌统计分数的主席。
他就盯着那个位置,幻想那个红色的礼堂座椅上,从粗糙布料里面的海绵里抽出绿芽,向上攀升,长成一颗参天的柳树。树荫笼罩了整个礼堂。
没关系的,没来的话,当面再说一遍也是一样……
不,他可能不想听。
这也是他费尽心思想让柳生来的原因。
江淇文自认为本场发挥很好,自己学院的辅导员坐在评委席上,也投来欣慰的目光,估计是看到了别的评委给文学院打的分数,大概率是个好结果。
但他还是感到一阵烦躁。
主席开始主持下一环节,观众提问。江淇文知道这个环节不计入结果,因此祈祷着别叫到自己,快点结束。
座位上的柳树还在肆意增长,甚至延伸到窗外,伸向那个人的方向。
一个人在最后一排举起了手,在学生会同学的帮助下拿到了麦克风。随即熟悉的声音响起:“谢谢主席。
“我是文院三班的柳生,我想向正方三辩江淇文同学提问。”
原先位置的那颗柳树被连根拔起,瞬移,植到了最后一排。
不过没有关系。
江淇文压抑着奔过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随后落落大方地起立,目光跨过讲堂,直视后排的柳生:“柳生同学,请讲。”
“谢谢。首先想说江淇文同学思维很流畅,今天的表现也是胸有成竹,尤其是在自由辩论环节,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感谢你为学院作出的贡献。”柳生恭而有礼,“听了你的发言,我的疑问是,如果爱情需要理由的话,那么寻找理由是否是一种功利的逆推呢?你说与你相反的伴侣可以打开你的眼界,但我认为眼界不一定是由伴侣打开,可以是任何认知以外的事物,可替代性其实不高。你也说你自己态度的巨大反差让你反思,那么是否有一天这一新鲜感在隐在世俗之中不复存在了,那么爱情是否也会随之消散呢?
“爱情可能是真的,但如果只是被自己不可控的事物吸引,那么这样的爱情真的能作为永远的代名词吗?”
“谢谢柳生同学的提问。”江淇文说,“呃,我是这样想的……”
向书瑶:?
向书瑶:“他这怎么肉眼可见的一下紧张了。刚刚不还叱诧风云怼那个超凶的二辩?这不是不计入成绩吗?”
“……别说话……”文伊伊发出窒息的声音,“我要录像……”
“比如我喜欢你,”江淇文说,“我就会……”
全班场一齐向江淇文看去,有几波人回头偷瞄柳生。文伊伊一前一后拿着两个手机录像,腾不出手来捂胸口。
柳生面不改色,刚刚的礼貌还没攥热乎就扔了:“江淇文同学,请你换成假设。”
“可以。”江淇文乖乖顺从,“假设我喜欢你,那么你在这世上,世界就会不自觉变得美好。这美好是假设我喜欢你的附加品,是有主次关系的。你听过三种反驳的方法吗?”
柳生听过,想起在501江淇文说的那几句话。
“一,a未必b。比如你说躺着很爽,但可能生病。
“二,没a也b,快乐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一定是躺着。
“三,b不重要。这种满足本能的’爽‘与人类高级文明并不适配……”
柳生不懂他要干什么。但他猛地又想起了一句话——
“如果之前那个例子如果你愿意继续听,随时都可以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