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盺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的审视着她,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神情淡漠,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仿佛她早就预知了一切,这让程旬旬有点不痛快。
上次见面她能说出小诺是她儿子这种话,那必然她是知道她失忆这件事的,她本以为她应该心慌,可她却没有。
甚至还有些气定神闲。
程旬旬挑了一下唇角,说:“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抢老公的人多,别人的孩子通常都不会要。你倒是让我另眼相看,老实说,你是不会生,还是说你怕周衍卿跑了,所以要先拿住他的孩子,再守住他的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是你生不出来,还是他不肯跟你生啊?”程旬旬的话里带着挑衅,凑到她的耳侧,小声道:“其实像他现在这个年纪正直壮年,晚上很热情的,你们做夫妻四年了,竟然一次都不中。要不要我帮你试试,到底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不过我要是又怀了,你不会又要抢走吧?”她脸上噙着笑,眼里却满是讽刺。
安盺微微抿了唇,冷然一笑,表面上仍然冷静镇定,说:“说完了吗?”
“没有,我还想说,你可以回去了。”她说着侧了一下身子,与她并肩,目光同样落在了幼儿园大门口。
再过十分钟就放学了,校门口的车子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来接孩子的。
安盺等了一会,见程旬旬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由轻笑了一声,说:“你认为你站在这里有什么优势吗?我们要不要赌赌看,小诺会跟着你走,还是我。”
程旬旬没说话,微抿了唇,安盺仅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笑道:“识趣点,就趁早离开,别让自己太难堪。即便你现在接近小诺,但是是用什么身份接近他的,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怕到时候内心受伤的还是你。大家都是女人,我不为难你,我也希望你可以不为难我。”
此话一出,程旬旬便咯咯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专注的盯着手机屏幕,说:“我知道我现在斗不过你,噢不对,应该是说在小诺面前斗不过你,但我也有办法,让你没机会见到小诺。除非你愿意在小诺面前,做对不起周衍卿的事。”
“你说,周衍臻到这里需要多久?二十分钟够不够?”
安盺神色一凝,直接伸手一把将她的夺了过去,怒道:“程旬旬,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唇角微挑,一步走到了安盺的面前,没有丝毫畏惧,底气十足,迎上她带着薄怒的视线,笑说:“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安盺姐,你真当小诺是你的亲生儿子了?你还要不要脸?”
安盺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程旬旬笑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指,从她的手心里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拿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再度调出了通讯录,说:“安盺姐,有句话我很赞同,大家都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除非你很想见到周衍臻,那你就继续留在这里,没关系。”
安盺脸色一冷,抬手的瞬间,程旬旬快她一步,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说:“想打我?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多难看,安盺姐你这么识大体的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这种事……应该我来做才对。”
随即,啪的一声,程旬旬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她们吵架很平静,就算是呼巴掌这种事,她们也干的心平气和,所以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周围几个人将她们两个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幸而都不是什么多事的人,都当做没有看见。
安盺瞠目,一动未动,脸颊浮现出一丝粉色。静默数秒,她低低的哼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稍稍低头,凑到她的耳侧,轻声说:“好言说一句,不想再受伤,想要好好过日子,想要小诺健康成长,你就当做从来没有生过他,离开栾城,回你的爱丁堡好好生活。反正你也失忆了,你对他真的有那份母子之情?我不信。”
程旬旬正欲说话打断她,安盺抬手搭住了她的肩膀,严肃而又认真的说:“当然,如果你甘心,不服气,一定要留下来把小诺抢走。那也没关系,你唯独可以放心的是,我一定不会让小诺受到任何伤害。至于你……”她只淡淡一笑,没再说下去,只退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此刻,程旬旬想想再给她一巴掌,然而她忍住了。
“是吗?那我还真是想看看,是我比较惨,还是你比较惨。”她摸了摸下巴,像是仔细的想了想,说:“如果把你跟周衍臻的艳照都曝光了,你说你会怎么样?”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两人对视片刻,身后幼儿园的大门已经开了,远远就能听到小孩子欢闹的声音,十分热闹,原本站在她们附近的一些人都已经开始动了,没有人再理会她们之间不大不小的争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小孩子的身上。
程旬旬往前走了一步,并没有太多的纠缠,双手抱臂,微微仰头,在她耳侧,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要知道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是你的。我不贪心,周衍卿我可以还给你,让他回到你的身边,我只要小诺。”
“今天我不跟你抢,想要摆脱周衍臻,不想让艳照外流,只有一个办法。把小诺还给我,你自己向他亲口说明,你不是他的亲妈,你只是阿姨。然后把孩子还给我,我会带着他永远离开这里,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
她说着,伸手摸了默安盺的肚子,说:“你有子宫,想要孩子,就自己生一个。我谢谢你替我养了那么久的孩子,我想以后都不用麻烦你了。记住我说的话,再见。”
说完,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
安盺咬了咬牙,侧过头看了一眼程旬旬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颊,径直的走向了学校大门口。
程旬旬没有多做停留,上车就走了,路上给米涞和周亚男打了个电话,约她们两个出来吃饭,她请客。
米涞和周亚男已经见过了,她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因为程旬旬的关系,一块吃过几次饭,聊了聊之后,还算谈的拢,两人便也成了朋友。毕竟,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
米涞说:“怎么今天不用陪你的小王子啊?”
程旬旬呵呵的笑了笑,说;“今天去后妈那儿了。”
周亚男对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知道的比程旬旬多,不过她并没有全部说出来,有些事情不好说,知道不如不知道。
她啧啧了两声,说;“你说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就这么让她接走了?你不担心啊?”
程旬旬喝了一口汤,倒也淡然,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看的出来她对小诺是真的挺好的,不然小诺也不会那么喜欢她了,几天不见就三句不离妈妈。他心里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所以他最喜欢双休日,因为可以回去。”
她说的平淡无奇,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周亚男和米涞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程旬旬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顿了一下,回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笑说:“干什么?你们不会指望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体会那种儿子被抢的深切感受吧?”
“老实跟你们说,我心里最大的感受是生气,非常生气。至于小诺,现在看他跟之前不一样,我知道他是我生的,看他就变得特别顺眼,也很神奇,莫名的我竟然有那么大一个儿子,以前对他没什么耐心,现在他怎么作,就算再不耐烦,我也能忍的住。还挺神奇的。”她笑着用调羹搅拌着小碗里的煎豆腐,吃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说:“只是他现在不是叫我巫婆,就是连名带姓的喊我。整天都想着要怎么跟我对着干,怎么整我,惹我不开心。再看到他跟安盺那样子,我心里就膈应,如果以前我没有失忆,我想我肯定不会放弃小诺的抚养权。”
“可惜所有人都说是为了我好,告诉我情况复杂,不想我掺和在里面。正好我失忆了,也就省了功夫来劝服我,连我亲爸都那么觉得,认为我放弃小孩的抚养权对我有好处,带着我离开了栾城。如果不是我遇到以前照顾过我的徐妈,亲口告诉我,我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恐怕会做出让我自己很后悔的事。”
她笑了笑,说;“我想我爸现在应该很后悔,让我回到栾城,不过我的事跟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牵连到他,毕竟我只是……”
她没说完,米涞就打断了她,忍不住替俞学钧辩解了一句,说:“其实俞先生是真的挺关心你的。”
“是。”程旬旬不否认,随即她就摆摆手,说:“今天就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们聊点高兴的事。一会吃完去逛街,我先去买点东西。”
随后,她们便转开了话题,所幸三个人的兴趣差不多,话题也投机,一餐饭下来还挺愉快。
饭后,她们就去了栾城最大的商场,上上下下逛了大概一两个小时,程旬旬买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小诺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在进商场之前,她还满嘴说着要给自己买这个买那个的。
结果,只在女士专区逛了一会,就拽着她们两个去了儿童专区。一边看一边不停的跟她们商量,小男孩会喜欢什么。
出了商场,时间还有点早,程旬旬自己不急着回家,小诺不在,她也没那么想回去。
周亚男提议说去打麻将,恰好程旬旬和米涞都会,就这样周亚男打了个电话,又叫了一个人,三个人就一块去了会所。
周亚男的朋友迟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周亚男还亲自下去接的人,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看那一张脸就知道,是个能招蜂引蝶的人,程旬旬暗暗的打量了他几眼,看他的行为举止,衣着谈吐,极有修养。
看周亚男那样子似乎有点不太自在,似乎两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熟悉,不等程旬旬开口,米涞便笑嘻嘻的说:“杵着做什么,你不介绍一下?”
“噢,齐晏。”周亚男特别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米涞等了一会见她一直没有下文,不由问了一句,“就这样?”
不等周亚男再说点什么。米涞就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冲着齐宴伸出了手,笑说:“你好,我叫米涞,是个英国华侨。”
齐晏冲着她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伸出手同她握了一下。
程旬旬则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一只手抵着下巴,笑嘻嘻的说:“我叫程旬旬。”
她没有说更多,也没有伸出手。
“都认识了,那就开始吧。”周亚男坐了下来,招呼齐晏和米涞坐下。
开始四个人还沉默着,除了米涞比较外向,程旬旬也看出来她对齐晏多少有点兴趣,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攀谈,气氛并不尴尬。
打了一会之后,齐晏忽然把话题抛给了周亚男。她闷不做声好一会,一直都专心致志的看着牌面,计算着。
她白了他一眼,说:“请叫我男姐。”
其实周亚男对这个齐晏并不是那么了解,除了知道他叫什么,知道他家境还不错,其他的一无所知。这个齐晏就是陈楠木那个手机号码的继承者,自那一日她无端端的打了个电话过去之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短信的来往,多数都是齐晏先发过来的。
那会周亚男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倒是能看出来这人估计是个撩妹高手,现在看到本尊,就更确定了。周亚男只把他归类为无聊时候的聊天对象,从来没想到要拉出来见面。
这牌局她自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刚才出了商场,她先是给容政打了个电话,可是他有应酬没空。周亚男朋友不多,想了想就在朋友圈里发了个状态,结果齐晏就打来了电话,说自己有空,顺便过来见见她本尊。
她考虑了一下,自己也不是见不得人,而且米涞和程旬旬两个人看起来兴致又很高的样子,也就答应了下来,把地址发给了他。
说实话,她下去接他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明明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年纪也不小,对于这种类似网友见面的情景,竟然也会有些紧张,也许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手机号码原来的主人。
她还是渴望会有奇迹的发生,可看到齐晏,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奇迹,她没有那么运气碰上这种奇迹。
齐晏比她小三岁,就因为这三岁,周亚男便一直让他叫自己姐姐,有时候跟他说话的时候,简直像个垂垂老矣的人。
齐晏之前都叫她男姐,可当着面,却直呼其名。
他低低的笑,说:“你长得那么嫩,叫你一声姐姐,你这摆明着是占我便宜。”
周亚男剜了他一眼,说:“要不要拿身份证给你看?”
“好啊。”他微笑着说,还冲着他摊开了手掌。
周亚男忍不住就伸手啪的一声,打了他的掌心一下。
程旬旬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抿唇浅笑。米涞在这方面是个特别积极进取的人,但凡是她有兴趣,必定会为之努力。虽然她也看出来周亚男跟齐晏之间好像有点暧昧,但看周亚男应该也是没有那方面心思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打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程旬旬的手机响了起来,程旬旬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周衍卿的名字,她开了静音,坐在一侧的周亚男看见了,笑嘻嘻的说:“接啊,你就当我们不存在。”
程旬旬并没有接听的打算,把心思放在牌面上,今天她是最大的输家,正郁闷着呢,摆摆手。说:“没空。”
周衍卿一连打了三个,然后手机就没再亮起来,只是过了半个小时,包间的门被打开。他本人出现在了门口,他进来的时候,程旬旬的注意力依旧放在牌局上,一直到周亚男撞她的手臂,撞到弄翻了她眼前的牌。
她才抬起了头,拧着眉头,说:“你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