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戛然而止,停在了魏涓身前不足一寸之域,那锋利的刀尖甚至划破了老人的外袍,能看到里面洁白的里衣。
二人对视着,车夫的胸内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的眼角开始淌下血水,他知道,魏涓这是在用血肉化做的灵力攻击自己的五脏六腑,这是真正拼命的手段,好一个魏涓,你他妈的居然是个魔修!
情势陡然倒转,只要魏涓能撑过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像那能够凝滞自己的符力便会消退,没错,老人已经认出那是一个道符在阻隔自己的修为,但是还是可以在压制的力度中察觉出灵力的后乏无继。
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到的这种高等符文,效果很强但是只是掌握在一个修为低微之人手中,根本无法发挥这张符的全部实力。
所以,接下来便是你的死期了,魏涓心里冷冷的想。
他注视着车夫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讶、恐惧以及临死前的不甘,但是他都没有看到,他看到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平静从容,不觉从心下泛起一阵凉意。
从容代表着习惯,平静象征着专注,这位杀手眼睛里甚至没有残忍杀戮的狠意,而是一片漠然。
下面传来一张剧痛,魏涓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面色青白的女人,将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脚掌。
青衣老人的灵力输出再次被打断,面无表情的狗夏顺势狠狠一头撞进老人的怀里。
而那个女人脚下一蹬也冲了进来,反手自靴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扎进魏涓的脖颈!
噗!
狗夏的短刀捅进老人的心脏,将他死死按在身下,而姜玘双手紧握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的捅向老人的脖子,直到最后老人的脖颈处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相连,纵是老天爷亲降也无法复活,她才收回手中的匕首,踉踉跄跄地向车厢外走去。
要下车辕时,姜玘彻底脱了力,要不是狗夏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只怕姜玘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仅仅是一道符便将她所有的灵力吸干了。
“哎”狗夏看见公主微微眯起眼睛,月光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珠玉般的微光,“我现在还是不行啊,居然差点控不住场。”
自己用几个月的时间催动所有灵力去画的一张符,在占有偷袭的先天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不能拦住一个只是靠药物堆上去的、筑基稀烂、气血不足的老头,比之从前真是弱了太多啊。
而狗夏心里哑然,一个刚刚修行不过数月的人,居然越级能将一位筑基期的修士控制,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也是同等层次的其他修行者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实力。
“抱歉狗夏,”她看了看车里这个死状凄惨的老人,“本来还想给你弄得样子好点,这下你只能凑合凑合穿了。”
……
……
在比北荒偏南一点,有一处山脉名为幽都山脉,令世人惊惧恐怖的极寒冷空气在冬季一路挥师南下,经过这里之前将受到幽都山毫不留情的削弱与阻隔,因此此地不会像北荒一样,漫长的寒冬几乎是生命的禁区。而夏季,来自风暴海的部分季风带着充沛的雨水与清凉被北面的山川阻滞,将此地用清风浇灌。
这座城面积不大,由于人口(或者说妖口)不多的原因也远不如洛阳城繁华,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极具异域色彩。与大多坐落于平原四四方方的城市不同,看上去形状极为错落不齐,好像这座城的设计者只是在百忙之中乱作一气,但也有可能是这里的居者本来就不在乎住地的平整与否,只要功能完整便能凑合。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座城依山而建、顺势而座,高而深的城墙将自己的腹心紧紧围住,听说当初修建这座城池的统治者规定,若是士兵用刀能砍进城墙一寸,便杀了修这段城墙的工匠,若是不能,便杀了砍不进去的士兵,由此可见其坚固。城池边缘的多座高塔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比起经济作用,这里更像是一座单纯的兵城。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里面有几道极为整齐光滑的崖坪,仿佛是苍穹降下神力,用巨斧硬生生劈出来一般,听闻多年之前此地还是一片原始森林,有山灵秀而不高险,有水静柔而不湍急,有丰沃的平原,有鹿鸣其间的幽林,真真是上天恩宠之地。
但是一直没有人前来开发的原因在于此山中常年瘴气弥漫,并且盘踞着一条恶龙,只要入此山中的外人,无论是人是妖,是平庸是超凡,都没有在出来过。
而某位妖族至尊一日亲临至此,力劈山以解瘴气,化法相以斗恶龙,此战一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暴海上的雷暴受到巨龙的感应登陆上岸,途径一岛上小国时部分外泄的雷霆之力瞬间便摧毁将那小国近半,那崖坪说不得便是当日战斗的遗留。
最终那妖族至尊将恶龙斩落与幽都山下,部分尸骸化作材料被锻炼与城墙与宫殿之中,进一步成就了妖都固若金汤的盛名。
要知幽都山以北的北海现在仍然是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萧索,而妖都已经稍稍伸出了春的触角,虽免不了春寒料峭,部分阴影处的积雪始终没有融化,但是阳光普照之下许多植物已暗中做好了争春的准备。
柔媚的春风和着春意吹满了整座妖都,它们狡黠的前进着,吹皱了一池绿波、红了一树桃花、动了一众踏春的青年男女的心意,直到来到妖都的心脏,妖皇的宫殿便坐落于此,百阶高台之上黑色的中心大殿极为空旷宏大,使人望之便惶惶然生出自身藐小之感。
宫殿大门外,太监副总管大人正肃手伫立,他怀中揣着拂尘闭目养神,面色平静无波,宛如一座石雕伫立在大殿门前,充满了寂灭与肃然的气息。
而此时,那缕调皮的春风就这样施施然的来到这里,穿过廊角的屋檐、青石板铺就的广场、高高耸立的宫墙,穿过远山的黛色,柔柔的用自己的双手准备抚摸于此处枯立的这个身影,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就在春风与那人的肩膀相触的一瞬间,只见他身上那件红袍只是微微一振,春风便仿佛在无形中突然散落。
而这位太监副总管仍然是那副寂然不动的模样,只是身周那些绵软春风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摇晃着沉默避开,再没有一丝敢抚上那一身血红的衣袍,更无一丝能够靠近他身后的峻宇雕墙。
因为殿内,目前的妖族至尊正静静的坐在他的王座中小憩,虽然这场小憩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而太监副总管也这样站了一天一夜,寸步不离。
“进来。”
良久,一声高远的召唤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畔,太监副总管就好像瞬间被点醒了灵智,那双古井岑寂的双眼刹那间平地波澜。
副总管推开这扇古朴的大门,数百米深处,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巨大的龙头,龙头上的皮肉与麟羽不知是被全部剥除还是腐化,只遗留下这莹莹如玉般的龙骨,虽然头颅以下只留下短短的一截,但仍能让人畅想这龙活着的时候是如何搅动山峦、激雷巍峨、行云布雨。
而这硕大龙骨的前方,一方由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王座巍然耸立,远远看去,一个人影静静的坐在他的王座上,他斜斜的向侧方靠去,右手微微蜷着撑着他的头,好像一副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样子。
身为妖族直接应对与掌管修行者的实权人物,上达天听、下掌刑司,这位太监副总管不仅在妖族内部权势滔天,在中原朝廷里也是赫赫有名,江湖中行走的英雄好汉,虽然表面上不屑,但实际却畏之如虎。
甚至一直有种传言,他的衣袍之所以没有采用他主掌的**的主色纯黑,而是鲜红,是因为上面染着所有敌人的鲜血。
而就是这样一个麾下拥有妖族众多修行强者,实力强悍,在世间声名籍甚的恐怖人物,此刻却乖乖地站在阶下,恭顺的低垂着脑袋,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一点也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王座上的那个黑色人影。
因为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妖皇。
曾经弑父杀兄,将分崩离析的妖族用铁血手腕重新统合的万妖之主。
他的主人。
“她在北荒,镇北王府,去找。”妖皇开口了,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向外走去,黑色的袍脚稍稍袂起。
“是”
正在太监副总管正准备告退之时,他突然察觉到宫殿外有人正急匆匆地奔跑着,而方向正是此处。
没规矩。
他微微不渝,但是最让他心下微沉的不是这个,副总管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只见妖皇陛下微微皱起了眉,这样一位处于世间巅峰,拥有无上权威的帝王,当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眸一片冷漠时,莫说他身前那扇宫门会畏惧成齑粉,即便是那些持剑行于尘世,毫无不畏惧王权的大剑师,只怕都会吓的心脏破裂。
他们都听到那人气喘吁吁地来到折出宫殿前。
妖皇一挥衣袖,宫门徐徐打开。
只见一个浑身尘土的信使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从他胸膛出渗出的斑斑血迹来看,只怕是在行路过程中为了能够更快抵达,用秘法催动了精血,恐怕经此一次,这名信使接下来可能时日无多了。
“陛下!”那位信使眼中全是血丝,“郚州城破,魔族上岸了——”
哎,我只要不写感情,就会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