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低笑一声道:“是本宫耽误了谢小姐,谢家别怪本宫就好了。他们也是…本宫这把年纪了,难道还真的要为难一个孩子?”皇儿的死她确实是很痛苦,但是当初定亲的时候她自己其实就有心理准备的。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冲喜真的能够救皇儿一命,别说是一个谢三就算是再多十个八个她也要为儿子求来。冲喜这种事,她心理也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罢了。但若说因此迁怒谢三,她还没那么无耻。那谢家小姐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蹉跎了这么多年也足够,只希望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就当是为皇儿积德了。
深夜,一道暗影飞快的从永安宫中掠出,朝着内廷外面皇帝的寝殿方向而去。一路上,避过了匆匆守卫终于来到了高大巍峨的寝殿外面。幽暗的夜色下,黑色的面巾上露出一双明澈冷静的星眸。南宫墨靠着墙壁,扫了一眼大殿门口林立的侍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难怪蔺长风的人进不来,这守卫确实是称得上十分森严了。就是她一路走过来也感到有些步步惊心。
小心的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熏香球放到身边的金龙雕刻腹部,南宫墨飞身上了屋檐下的衡量。这种迷香味道浅淡的近乎没有,而且闻到的人并不会昏迷过去,无感也只会比平常稍弱一些。在这个深夜的时候,这种药几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人的无感本身就要比平时更疲惫一些。但是如果更另一种药混合的话,就会立刻产生巨大的变化。不到万不得已,南宫墨并不想惊动宫中的侍卫。
小心的打开高出的一扇窗户,南宫墨灵巧的落入了寝宫的偏殿中。
偏殿里静悄悄地让人感到有几分诡异的冷清,南宫墨并不着急靠着柱子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寝殿中确实是没有人方才朝着依然灯火通明的正殿走去。正殿里,皇帝脸色苍白,形容消瘦地坐在书案后面提笔疾书。宫女和内侍都安静的侍候在殿中一动不动,仿佛是木头桩子一般。
“长平和陵夷今天有没有进宫来?”
内侍总管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道:“回陛下,没有。”
“没有?”皇帝花白的浓眉锁得更紧了,“她们怎么会不进宫来?你听仔细了?”
内侍总管道:“陛下,公主们若是来了,下面的人哪敢不报?老奴确实是没有听到下面的人禀告啊。”皇帝想了想,点了点头。这老奴才一整天跟在自己身边,也没有离开过,自然不会说谎骗自己,何况说谎对他有什么好处?
“明天下旨召长平和陵夷进宫来!”皇帝沉声道。
“是,陛下。”内侍总管恭敬地道,“陛下,你该歇着了。”
皇帝挥挥手道:“朕再写一会儿,等千夜回来了…也能够多看一些。朕…没有多少时间了。”
“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怎能如此…”内侍总管连忙跪下道。皇帝挥手道:“行了,你整天就会奉承朕,朕自己的身体自己会不知道?别啰嗦,耽误朕的时间,千夜什么时候能回来?”内侍总管道:“拍了八百里加急去传旨,皇长孙殿下…这两天就该到了。”
“这两天啊。”皇帝叹了口气道:“看来,朕也要加快了。这些旨意,明天早朝就发出去吧。”
内侍总管扫了一眼方便桌上堆着的折子,心中波涛汹涌。一直陪着皇帝陛下,他当然知道那些旨意里面都写着什么。每一封,都是数不清的人命啊。
主仆人儿朕说这话,突然底下时候的一个侍女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内侍总管抬头望去,正要斥责旁边的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来…”
“住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是砰砰两声,两个隐藏在暗处的禁卫被人扔了出来。内侍总管连忙挡在皇帝身前,只见一个有此熟悉的身影从横梁上落了下来,“南宫墨,拜见陛下!”
167、深宫惊变
“星城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帝大吃一惊,沉声问道。目光扫到地上昏死过去的人眼神更是一凛,望着南宫墨示意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南宫墨轻声道:“陛下,我不是刚刚到宫里的。事实上,早上我就进宫来了,跟母亲一起。”
“长平?”皇帝更是惊愕,“长平今天不是没有进宫么?”
毕竟是当皇帝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内侍总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陛下,老奴真的不知啊,今天一整天…确实没有人来禀告公主求见的。老奴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挡公主的驾啊。”因为太子薨逝,皇帝罢朝,一整天没有人来求见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皇帝陛下不太高兴连两个女儿都没有来探望自己罢了。他原本打算如果明天公主还没来的话,就悄悄找个人去提醒一声。如今听星城郡主的意思,倒是公主被人挡了回去,这皇宫之中,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时间,皇帝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身为帝王的直觉和警惕让他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严重,在皇宫大内,居然有人敢不经过皇帝的同意就直接拦住公主不让面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言而喻。
皇帝看向南宫墨,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回京,灵州出了什么事?”
南宫墨看了看皇帝,有些不确定皇帝到底受不受得住自己要说的消息。皇帝撑着跟前的御案,沉声道:“尽管说!朕不相信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吓得住朕!”南宫墨暗暗叹了口气道:“灵州确实是出了事,不过我回来却是因为我们怀疑金陵可能会出什么事。果然,我回到金陵之后就得到消息,君陌派人快马送回来给陛下的折子,被人给拦了下来。”
皇帝皱眉,这些日子他确实是没有收到过卫君陌送来的折子,不管是上书省还是私人的密折都没有收到过。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扫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两个禁卫,道:“禁卫中有人背叛了朕!”这种事情,除了皇帝最信任几乎知道皇帝大多数秘密的禁卫以外,没有人能够做到。只是即使是皇帝本人也绝对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甚至比对自己的皇子们还要更加信任的禁卫会背叛自己。
有些失神地靠着龙椅好一会儿,皇帝忽的睁开眼睛看向南宫墨道:“幕后主使者是谁?你知道!”
南宫墨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南宫墨眼眸一凛,皇帝脸色也是一沉,沉声道:“你先去后面。”
南宫墨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殿后。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皇帝看到为首进来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四弟,没想到是你。”
萧纯扫了一眼大殿中倒了一地的宫女内侍和禁卫,道:“看来星城郡主已经来过了,难怪皇兄看到本王并不惊讶呢。真是可惜了,本王原本还想要给皇兄一个惊喜呢。星城郡主,出来吧,本王知道,你肯定还在这里。”
大殿里一片宁静,好一会儿南宫墨才漫步从后殿走了出来。萧纯看到南宫墨,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头道:“卫君陌还真是信任你,居然让你一个小丫头独自一人回京来。只可惜,凭你一个人是阻止不了本王的。”南宫墨垂眸,淡淡道:“我也没想到,王爷心狠手辣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萧纯扬眉道:“看来你是知道本王做了什么了?”
“王爷丝毫不担心君陌,自己丢下灵州的事情跑进金陵来,不就是因为笃定了他一时半刻回不来么?你将落阳山的瘟疫散播出来了。”
“瘟疫?什么瘟疫?”皇帝厉声道,皇帝虽然对朝臣算得上是刻薄寡恩,但是作为一个草根出身的皇帝,他对普通的黎民百姓却还算是十分宽厚仁爱的。萧纯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皇兄果然还不知道吧?卫君陌如今正在灵州焦头烂额,能不能回得来还得两说呢。真是可惜了,如果今天回来的是卫君陌,本王说不定还会有些苦恼呢。毕竟,卫君陌虽然已经不是京卫指挥使,但是他手中的金牌令箭和尚方宝剑加在一起未必调不动兵马。但是这个丫头,哪怕她拿着两样东西去京卫营也没有人敢出兵吧。当然,这也要怪皇兄你自己,谁让你对手下的臣子太苛刻呢?”
萧纯说的没错,所以南宫墨即使觉得不对劲也没有想过去京卫营调兵。她根本就调不动卫所的兵马,哪怕她直接将京卫指挥使给砍了,剩下的人马没有旨意也绝对不敢跟她走的。擅自调动兵马不仅仅是调兵的人要死,被调动的也会连坐。卫君陌当过指挥使,有战功有威信可以让人跟他赌一次,她这个郡主可没有。至于南宫怀等将领,别说信不信得过,单是一点,他们没有调动金陵兵马的全力,等他们将兵马调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皇帝震怒,“你故意散播瘟疫!萧纯,朕以为你只是年轻时候爱胡闹,没想到现在…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萧纯毫不动怒,好心情地笑道:“皇兄,臣弟劝你还是别动怒才好。臣弟今晚既然来了,你就该知道我有完全的把握…”
皇帝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你想要干什么?逼朕逊位?就算朕将皇位传给你,你坐得稳么?”
萧纯哈哈笑道:“皇兄多虑了,臣弟自然没有妄想皇兄会传位给臣弟。今晚,臣弟只要送你龙御归天,就算是成了。”萧纯就算是对皇位再怎么垂涎也清楚的很,他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就算真的逼皇帝传位给他他也坐不稳。那些手握重兵的藩王可不是吃素的。自古听说过传子传孙还没听说过子孙俱在就传位给弟弟的,而且还不是一母同胞的弟弟。皇帝半垂的眼眸有些无力的动了动,良久才道:“千夜…千夜……”
萧纯的笑声更加张狂起来,“哈哈,皇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你已经写好了立萧千夜为皇太孙的旨意了吧?原本本王还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却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帮本王省了不少的事情。”皇帝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但是放在扶手上的手背上却青筋暴起,显然是极力的在忍耐,“千夜怎么会跟你……”
萧纯嘲弄地道:“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比起你这个皇祖父,还是我这个皇叔公更可靠一些。毕竟,若是皇兄你死了的话,太子殿下可未必会遵照您的吩咐立他为太子。但是本王不一样,本王可以直接让他登基为帝。”一口血从皇帝口中喷出,“太子…太子是你……”
不必再问,只要看到萧纯脸上得意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萧纯的手笔。
“陛下!”南宫墨和内侍总管双双上前扶住皇帝,南宫墨心中更是暗暗心惊。皇帝手心冰凉,一探脉象就发现已近衰灭之象。即便是没有今晚的事情,皇帝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太子的死,对皇帝的打击终究还是不小。只是一代开国皇帝如果是因为这样而死在这里,未免让人觉得苍凉。
萧纯轻哼一声道:“星城郡主,本王劝你还是别费事了,看在南宫怀的面子上,本王会留你一命的。”
南宫墨扬眉道:“王爷想要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不为难我?但是我怕我父亲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王爷为难啊。”天下谁不知道南宫怀是皇帝的死忠?
“哈哈。”萧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戏谑地看着南宫墨道:“那么,星城郡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古人有云:温柔乡是英雄冢?现在美人在怀的南宫墨是觉得美人和儿女重要还是觉得他效忠的皇帝陛下重要?又或者说,他的名声重要还是皇帝陛下重要?”
南宫墨沉吟了一下,淡声道:“乔飞嫣,是王爷的人。王爷果真是手段了得,不仅能将手伸进皇宫大内,就连远在边陲的华宁郡王妃也能收拢手中。”萧纯显然也对自己的手段十分满意,点头笑道:“乔飞嫣那女人虽然蠢是蠢了点儿,不过,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可爱,比如说郡主这样的女人,就一点儿都不可爱。”
南宫墨忍不住做出一个反胃的表情,她一点儿也没有兴趣跟一个快要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讨论她到底时不时个可爱的女人。
“郡主也不用再想什么办法了,本王进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来,你就该知道如今这宫中谁说了算吧。”萧纯盯着南宫墨道。南宫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今晚的事情确实是很麻烦,她再厉害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今晚她最多也只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罢了。平生第一次,陷入这样完全无法掌控的局势中,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