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经他这一提醒,狄锵立时醒悟:“那石崖有数十丈高,两侧绵延里许,左环右拥,若非插翅而飞,根本上不去。中间谷地平坦,前面还有河水浅滩,只要设好营寨,足可据守,任他多少人来,也无可奈何。”
徐少卿点点头:“太子殿下精于韬略布阵,自不必在下多言,只是眼下距天黑已没多少时候,不知还能不能……”
“传令下去,全队加速,务必在日落前赶到那里扎营!”
狄锵沉声吩咐完,便“哗”的一声撤下了帘子。
之前那亲卫这时才回过神来,面带嫉色地瞥了徐少卿一眼,便赶忙下去传令。
使团队伍随即折向东北,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这般疾行却似仍赶不上时光飞逝。
未及片刻,那轮红日便已坠在了荒滩极目之处,赤霞如血,将天地间都染得红殷殷的。
徐少卿朝远处望了望,那高耸的石崖将将能瞧见个轮廓,模模糊糊,看不清真实,照这般走,日落前能不能赶到还真是未知之数。
他只觉心头没来由的发慌,似乎那难以捉摸的危险正在逼近,却又不知会从何处而来,不自禁地便稍稍勒住马头,靠向高暧的乘舆。
那里面的人儿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做什么。
只要在这戈壁荒滩中熬过今夜,说不定明日接应的崇军大队便会到来,那时就会安全得多了。
又行片刻,那红日已大半坠下,四下里愈来愈暗,冷风突起,吹得人竟有些背心发凉。
“嗷呜——”
一声尖厉的嚎叫传来,那是戈壁滩上的野狼。
众人起初并没在意,来回常在此间经过,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那野狼叫了几声却一反常态地并未住口,反而愈叫愈响,附近的同伴也似是听到了它的呼唤,也跟着长声尖嚎起来。
“嗷呜呜”的嚎叫此起彼伏,一声紧似一声,愈来愈多,也愈来愈近。
徐少卿已听出有些不对劲了,正要策马向前,却见狄锵已纵身而出,跃上了乘舆,举目一望,便抬手叫道:“全队停步下马,金乌卫结阵护住中央,不得擅动!”
他话音未落,就见四周起伏连绵的沙丘上冒出一群又一群模糊的影子,嚎叫声不绝于耳。
此时落日已完全没入荒滩之下,唯留最后一丝余晖。
到处一片昏默,那黑影却越聚越多,重重叠叠,已数不清有多少。
那一双双狼眼射出森森幽光,宛如地府冥灯,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眼中都现出惊慌之色,这戈壁上的野狼性子最是凶残狡猾,只要寻到猎物的踪迹,不至对方于死地便不肯轻易罢休,如今这成百上千的聚在一起,若是同时扑将上来,绝不是寻常敌军可比的。
不少马匹已然受了惊,扬起前蹄嘶鸣不止,没头没脑四散奔逃,几乎拉也拉不住。
这些野狼从何而来?就算是结群而居,数量也不该有如此之巨,简直可说是狼山狼海。
那那些崇军兵士究竟训练有素,顷刻间便结好了阵势,挺枪为衾,举盾做墙,弓、弩手搭箭上弦,隐在其后,将两驾乘舆团团护在中间。
狄锵身子一斜,就从乘舆上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冷笑道:“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什么传言?”徐少卿凛起双眸,紧盯着沙丘上聚集的狼群。
“呵,你夏国东厂侦缉天下,号称无孔不入,怎的连这都不知?”
这等危机时刻,他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确是出人意表。
徐少卿目不斜视,嘴上淡然道:“太子殿下谬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有时就算无孔不入,也未必什么都知道。”
狄锵又笑了笑,哼道:“徐厂督过谦了,只怕是你们夏国从没将这些猃戎蛮夷放在眼内,连查查的兴致也没有吧。”
“猃戎人?”
“不错,传言猃戎蛮族中有一门驭兽奇术,只需常年与狼群共处,便可与这些畜生同卧同食,没半点区别,时日长了,还可操控自如,便如指挥寻常兵将那般。本王原只道是无中生有的传闻,如今瞧来,十之八、九该是真的。”
徐少卿心中一凛,冲口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是猃戎人设下的埋伏,他们的骑兵就在这左近。”
“你果然是聪明人,一点便透,这些畜生不过是为了绊住咱们,再造成些杀伤,只待咱们精疲力尽,再合围杀出,定能一举成功。呵呵……没想到啊,皇叔居然连这帮蛮夷也收为己用了。”
狄锵笑容一敛,低声道:“你不必动手,小心护着云和便好,只等猃戎人的大队杀出,便寻机带她突围逃出去。”
徐少卿没做声,转头望向他。
“这般瞧着本王作甚?原以为出关以后会能保你们周全,如今瞧来,这话说得是有些大了,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恐怕也只有靠你自己了。”
狄锵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又道:“记着冲出去之后千万别急着入关,那里定然还有埋伏,你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原也不须提醒,便算本王多嘴啰嗦几句吧。”
他说着也不待徐少卿答应,脚下一纵,腾身跃起,跳出圈外,面含笑意,凝目负手,竟昂然立于阵前。
胸有大志,光明磊落,文武韬略当世也鲜有人及,只可惜有些狂傲过度,时运也太不济了些,或许……
徐少卿慨然叹了口气,蓦然回首,忽见高暧竟撩了车帘,探出半个身子,俏脸并没什么惊色,也没朝远处的狼群看,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
他没有走近,玉白的脸上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只将下颌轻轻挑了挑。
这回眸对望间的一瞥,却像已说了千言万语。
她自然会了意,也是颔首嫣然一笑,果真是清灵秀绝,仙姿明荦,恍如九天仙子一般,随即退入乘舆中,那车帘坠下,竟不起半分涟漪。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