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微微一笑,也没加阻止。
两人动手自然要快许多,不一会子,红、黄、紫三色的颜墨便已齐备。
他用指尖各沾了一点,涂在手背上,又仔细端详片刻,点点头像是很满意的笑了笑。
“你研这些东西究竟做什么用?”高暧忍不住又问。
徐少卿含笑不答,翻手摸出一枚钢针,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钢针瞧着眼熟,似乎就是他手头常备的暗器,当日在峡谷中她曾见他用过,抬手一掷,寒光到处,中者立毙。
可现下又没人与他们为难,却拿出这东西做什么?
高暧微一颦眉,目光瞥着那三盏颜墨,脑中念头闪过,像是明白了什么,抬手抚在自己肩头,冲口道:“厂臣,你……你是想……”
他从火堆中捡了根柴,拈着钢针凑到焰口处炙烤,嘴上答着:“公主既然猜到了,稍时便看臣的手段比弘慈庵的师太如何。”
她怯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摇头道:“多谢厂臣好意,这个……就不必了吧。”
“公主是怕疼,还是不信臣的技艺?不必担心,臣自己身上虽没有花绣,但早年跟高人习练过,经过见过的也不知有多少了,公主稍忍着些,臣的手快,不会很疼。”
高暧咬唇不语。
她并不是怕疼,只是想着若在肩头刻纹刺字,上身势必要衣衫尽去,而他又是那般打扮,两人凑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到时肌肤相亲,厮磨起来,说不定他连作假的身份都不顾了,自己一个弱质女子,又拗不过他,定然会做出事来……
正自心中忐忑,徐少卿却已烤好了针,将那柴棒丢回火堆里,看着她道:“水中不便用针,臣这里背了软榻,请公主上来吧。”
“厂臣,真的不必了!”高暧不自禁地又向后退。
他蹙起没眉头,面露失望道:“臣有心替公主消去肩头的疤痕,如今针墨齐备,公主却又变卦了,莫非是嫌臣鄙陋,心中不愿么?”
“不,不是!我是说……厂臣,你做什么?”
她正摇着手,就看他忽然收了钢针,到旁边的案几上端了一把白瓷鹤嘴,仰头灌了一口,又回身朝这边走来。
“厂臣?”
徐少卿却似充耳不闻,飞身疾掠而来,鹞鹰扑击般擦着水面袭到眼前,张臂将她抱住。
她还未及反应,小嘴就已被吻住。
一股醇郁的酒香在唇齿间散溢开来,又随即冲进鼻腔……
高暧登时慌了神,下意识地紧闭牙关抗拒,但这点反抗终究只是徒劳。
未几,孱弱的防线便告失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口酒涌入。
她猝不及防,竟喝下了大半,顺着喉咙落入腹中,急忙要躲开,可双唇被他紧紧压实着,避无可避,酒气上冲,登时咳了起来。
徐少卿当即松开唇,在耳边歉然低语:“是臣鲁莽,不过似这般用针便不会疼了,公主莫恼,待臣稍时赔罪。”
说话时却将她拥在怀中,怜惜的轻拍着那柔弱的背心。
她哪曾料到他竟会忽然用强,又经方才那一番挣弄,也像虚脱了似的,软垂垂的伏在他胸口,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幸而那酒的性子似是不烈,现下只觉喉中干热,并不火烧似的难受。
可她毕竟自小长在庵堂,碍着戒条,从未饮过酒,如今这一大口猛地灌进来,当真是头一遭,再加上心情激荡,又置身汤泉之中,暖融融的池水一蒸,酒意上涌,脑中便开始懵醺然,哪还顾得上恼与不恼。
好容易止了咳,力气又减了几分,头脑也愈发不清不楚起来,只听他在耳边又说了些什么,却全然听不清了,跟着眼前一昏,便没了知觉……
惝恍混沌,如痴如梦,虚实难辨,亦真亦幻。
迷乱间,整个人似在九霄云霓之上,又像穿梭于杳冥的暗雾中,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暧才缓缓睁开双目,见头上仍是那座草亭,周遭已有些晦暗,身下却软绵绵的,自己正半俯半侧,躺在一张雕花软榻上。
再朝身上看,穿得仍是原来那套中衣和小、衣,但却干爽舒适,没半点湿气。
她一惊坐起,转回头来,就看徐少卿也是一袭中衣,上襟却敞着,也斜靠在软榻上,拿着那只白瓷酒壶自斟自饮。
“公主醒得真巧,臣也是才大功告成。”
他挑唇一笑,玉白的俊脸上颇带着几分得色。
“什……什么大功告成?”
高暧只觉脑中仍是昏沉沉的,心头却是怦然不止。
这套衣裳明明湿透了,现下却是全干的,那也便是说,在醉倒的这会子工夫,是他把这些衣裳全脱了,在火上烘干了,又替自己穿好。
莫非他已经……
想到这里,她登时一悚,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可随即又觉处了头重脚轻外,身上似乎并没什么异状。
徐少卿瞧在眼里,不由暗暗好笑,端着残酒一饮而尽,边斟边答道:“如此大事,公主难道自家没觉察么?”
这含混不清的话一出口,她登时又是一颤,垂着头,瑟瑟的揪着衣角。只觉阵阵懵然,脑中也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白。
难道是真的?自己已经和他……
“怎么?公主仍没觉察身上有哪处有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