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为然,“上忌惮吗?难道有事要背着臣,不想让臣知道?”他旋过身,把竹简卷起来,放回了原来的书架上,淡声道,“臣这么做,并不为控制陛下施政,只是为给自己一个保障。要不然哪里能知道陛下今天摸了谁的手,明天又不肯走路,让谁背回了燕寝?”
她牙酸似的,嘶地吸了口气,“我什么时候不愿走路,让人背回去了?我又不是孩子!那次是因为对外宣称扭伤了脚,你别想诬陷我。”
他回头冲她撇嘴一笑,“是吗?”
她白了他一眼,“醋瓮,燕六郎。”
丞相脸色大变,“你又这么说!不许说!”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我会说一辈子的,谁让你被我逮住把柄了。”
丞相心潮澎湃,气得胸口生疼。再一想自己雄风不振,受她嘲笑无法反驳,只好忍了。于是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那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呢?臣是说燕氏那件事。”
她倚着窗口朝外看,北面是阿阁,用来检阅禁军的地方。阔大的楼阙建得很巍峨,几乎看不到皇后的长秋宫。
“源娢那里,他们是再也联系不上了,也许以为你发现了端倪,会暂时观望;也许会恼羞成怒,进而孤注一掷。”她靠着直棂,眯眼看他,“如果我说,我想诱敌深入,相父有异议么?”
他垂着两手,广袖垂委在地,她的用意甚至不必深究,立刻便明白了,“交出六玺尚且不够,你还惦记我手中的兵权,是吗?”
他一语道破,她有点尴尬,“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上次是你自己授意我的,让我排挤你,逼得你在朝中呆不下去了,那些宵小就会浮出水面。”
这个人,对自己有利的一切从来就不肯错过。他说是,“臣是这么打算,所以陛下开始着手安插亲信,最后我就算重掌两军,也只能拿回一半兵权,是这样吧?”
找了这么一个世事洞明的人,很伤脑筋。他要是笨一点,好糊弄一点,彼此就会更幸福。
她踢了踢帷幕下用丝带垂挂的铜坠子,“我也没有全要,不是留了一半给你嘛。既可封驳我的政命,又能掌握京城一半兵权,历朝的丞相,哪个有你这么大的权势?再说做人要讲良心,我娶灵均花了两万金,你呢?你一毛不拔,还因为我安插两位校尉,和我斤斤计较。”
她满脸吃亏上当的表情,他只好一再忍让,“罢了,你想安排便安排吧。过阵子我请命巡视全军,朝里的事,全由你自己决定。”
她心头一跳,“生气了?”
他说不是,“陛下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臣监国了。臣记得同你说过,西域都护府这两年风气不好,都护胆小怕事,官员徇私舞弊。臣一直想整顿,但苦于鞭长莫及,无奈拖到了今天。”
不管他怎么说,她都能嗅出话里失望的味道,当即又羞又愧,牵着他的袖子道:“我错了,不该这样,为了半数兵权闹得两个人生分,是我欠考虑。既然你不喜欢,校尉我就不换了,到底那些东西再重要,也不能同你比。”说着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要生气,不要去关外。你一走,我岂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吗?想一想都觉得害怕,我不要分开。”
她终究太年轻,再了不得,十年的依赖已经养成习惯,想戒掉,除非刮骨。
他为了表示自己主意已定,口气有点生硬,“不论早晚总要去一趟的,难道白放着西域门户不管吗?”
“让别人去。”她急急道,“朔方的事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发一道旨意,让太尉顺道过去看看。”然而他还是显得很犹豫,她顿时着恼了,“你究竟是如何?吃干抹净就想走?你一走,别怪我不守妇道,到时候你会哭的,我告诉你!”
这话触到他的底线了,他急赤白脸,又忌讳一墙之隔修史的官员,一把将她按在书架上,压着嗓子恫吓:“你敢!”
“你走我就敢。”书架的棱角顶着她的背,她挺直脊梁,不屈地回嘴,并且哼哼冷笑了两声。
他牵起了一边唇角,“你以为我不能奈你何?等我宰了聂灵均和上官照,看你怎么不守妇道。”
这人真是太恶毒了,她气得咬牙,他眈眈和她对视着,鼻尖对着鼻尖,眼睫贴着眼睫。他故作凶悍,“上回送进来的药,连着喝了没有?”
她都不想搭理他,“和你有什么相干?你管我喝没喝!”
当然和他极有关系,好不容易谋求来的好药,喝上七天可以安全一整年。丞相小心眼得很,上次的表现欠佳让他耿耿于怀到今天,不论何时何地都在盘算如何摆脱六郎的称号。奏疏里的六和十四,他早已经不敢正视了,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撩起她的玄裳,紧紧贴了上去。
第68章
她轻轻嗳了一声,“你干什么?”语气略带责备,可是心里已经悄悄开出了花。
丞相还是气呼呼的,“臣要为自己正名。臣呼风唤雨一世,不能在这种事上栽跟斗。”他动作很犷悍,火一样的大鹏隔着袴裤往前杵了一下,“上觉得如何?”
当然很好,从自身条件上来说,丞相足可傲视群雄。身量高,那处也受益,就像大人不会长出一双小孩的手,丞相的本钱绝对和身高匹配。没有潜力能够挖掘最是可悲,现在周转资金已经准备充足,那么生意能不能经营好,就看个人的能力了。
扶微用力挣扎了两下,“相父疯了吗,隔壁全是兰台属官!”
他咬着牙,沉默不语,行动并未减弱半分。扶微开始质疑裤腰设计的合理性,用一根裤带系着,只要抽开那个结,一切就全完了。
她真的有点惊恐,心跳隆隆里听得见隔壁典籍运来送往,啬夫负重发出的沉闷的跺地声。她压着嗓子提点他,“被人发现会出大事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唇上,“噤声。目下对臣来说,最大的事莫过于陛下有孕。其他的兵来将挡,臣有的是办法应付。”
腿上真凉快,扶微抖出了两腿的鸡皮疙瘩。要论力气,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把她这样那样一顿盘弄,在她晕头转向之际,神采奕奕的伏虎镇纸已经靠过来了。
她哀鸣:“我站不住……”
他将她的两臂抬起,引她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贴近她,温热的气息,痒梭梭地呵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抱紧臣……”吸取前两次失败的教训,特意嘱咐了她一声,“不许数数。”
他百般逗弄,技巧倒是很纯熟。扶微觉得魂儿要出窍了,紧紧攀着他。知道他来了,轻叩门扉,她扭捏了下,还是把他迎了进来,比起前两次,这次已经好多了,但还是略有不适。他在甬路上停顿,“疼么?”
她勉力续了口气,“能忍。”
于是从甬路移到了月台上,“这样呢?”
她不说话了,靠着他咻咻轻喘,他看得出她不排斥,遂撩起袍裾迈过门槛,耀武扬威猖狂入室了。
扶微人一震,脱口啊了声,他温柔吻她的唇,“不舒服就告诉我。”
这种事,好像没有什么舒不舒服吧!扶微觉得自己是在舍命陪君子,既然他很喜欢,自己就算豁出去,也应该让他满意。可是腿颤身摇架不住身子,又不好意思把自己全部的分量搁在他身上,便弄得又累又被动。为臣者,察言观色是一项技能,丞相生性敏锐,不需她开口,轻轻将她向上一托,书格边缘凸起的一道棱,正好可以供她栖身。
他款款摇曳,她意乱情迷。忽然想起上次回宫后做的功课,据说男人初露锋芒,因为太过专注,也会加大失败的可能。六和十四,委实太寒碜了,扶微纵观大局,决定帮他一把。
“你不要想太多。”她半闭着眼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从前有一户人……家……”他显然根本不想听她讲故事,疾风骤雨式的一轮奇袭,成功把她的话打断了。
帝王燕居时的衣裳照样很讲究,她腰上挂着组佩和七事,先前没有摘下来,所以撞击着书架,咔咔作响。她在一片迷乱里伸手去捞,捞了几下也没成功,渐渐觉得自己动弹不了了,便任由那玉璜和冲牙相击,她唯一能做的仅剩大口喘气。
好像很不错,她迷迷糊糊想,丞相的长进真不小。她也逐渐得趣,躺在一团乱麻里不愿挣脱,紧紧抱住他。原来苦尽甘来是这样的,她就像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树叶,任他带领着,一路向前、向前……奔向海角天边。